
【八一】一缕清香润心田(散文)
小时候,在我的老家,每年夏收后,家家便会用新麦面做馒头。一锅热气腾腾胖乎乎的馒头出锅,先将馒头供奉给土地神,点上蜡烛双手合十感谢土地神对庄稼的眷顾,也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之意。那时的孩子们最希望吃到的就是祭祀过土地神的新麦面馒头和一种叫粉皮面筋汤的食品。顾名思义,粉皮面筋汤也是用新麦面做的,其做工要比蒸馒头复杂很多。
儿时母亲外出干农活,祖母在吃过午饭后就开始和面,将和好的面团不停的水洗,洗到面筋像枯瘦的老树干瘪的再也没有一点水分的时候,细心的祖母将面筋分离出来,剩下的洗面水过滤后静置五个小时左右,并反复叮嘱小孩们不可动荡洗面水。等到黄昏时候,祖母将洗面水多余的水分处理掉,精华的淀粉上锅大火搅动,我们这儿叫“搅凉粉”。搅凉粉是个技术活,火候的掌握,使用盐的克数,都有很大的学问。只见祖母不停的搅动,等到粉的颜色由白变青时,祖母会用准备好的容器盛出来,放在凉爽的地方搁置一夜。
第二天凉粉制作成功,祖母将凉粉切成细条配上面筋,将调好料汁均匀的洒在上面,伴随着芥末葱花和辣椒油的那一缕清香,嚼着顺滑又韧劲十足的凉粉,我们的心里美滋滋的。这就是那时候庄稼人农闲时节的一道盛宴。庄稼人朴实善良,谁家做了凉粉都要相互赠送,这样既增进了邻里之间的友情也教会了我们为人处世的方法。吃过凉粉后,三姑四姨,大妈大婶都陆续到场,母亲和她们像轻巧的燕子一样到房顶上开始晒粉皮。有用席子晒的也有用芦苇席的。祖母用线绳做的篦子将凉粉做成一寸宽的薄片,大婶们在房顶上一边晒着粉皮,一边拉着家常,那热火朝天的场面堪比过年。祖母一边忙着做粉片,一边烙面筋。烙好的面筋切成细条,风干后就能够长期保存。粉皮需要暴晒一周,期间还要翻动一次,如遇上下雨天,大人们就会提前将未晒好的粉皮搬回室内、等到粉皮面筋都制作好后,真正的用途多用在待客上,偶尔也会自己食用。
家庭版的粉皮面筋汤和市面上的有很大区别,首先,汤是清澈的,能吃上家禽肉做的粉皮面筋汤在那个年代算是贵宾待遇了。素粉皮面筋汤制作简单,就是把提前跑好的粉皮煮沸,加入面筋,泼上炝好的香菜葱花或者羊湖花,那一缕香气飘荡在屋内久久不曾散去,口感不亚于家禽肉的粉皮面筋汤。
据说堂姑到了婚配年龄,始终没有如意的对象。那时候,做木工活,都是把师父请到家中现场制作,碰上饭点就会在雇主家吃饭。有一天堂祖父需要做一组沙发就请了两名木匠来做工。堂姑做了粉皮面筋汤招待木匠,这一碗粉皮面筋汤竟成就了一段良缘。张爱玲的小说《色戒》中的那一句:到男人心里去的路通到胃。或许粉皮面筋汤就是那月老的红线,牢牢的牵住了堂姑和堂姑父。时至今日,他们依然感情笃深,其乐融融。粉皮面筋汤还能够消除隔阂。村子里有一家子婆媳不和,儿媳为了化解矛盾,特意做了一碗粉皮面筋汤给婆婆送去,婆婆吃了后阴沉的脸慢慢的舒展开来,抓着儿媳的手赞不绝口,自此相处的和和睦睦。记忆中外祖父喜爱饮酒,每次醒酒时都会吃一碗粉皮面筋,吃完后顿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后来祖父因意外去世,母亲总会在祖父的祭日做一碗粉皮面筋汤。那碗清澈的粉皮面筋总能将外祖父的音容笑貌呈现在脑海里。直到今日我都认为粉皮面筋汤是勾起我思念已故亲人的的一把钥匙,只要看见它就会开启我尘封已久的记忆。
那段难忘的农村生活让我学会了坚强,那碗泛着清香的粉皮面筋汤深深的滋润着我的心田。简单的食材是人间的知味。苏轼曾说“人间有味是清欢”。人生恬淡娴静,平平淡淡才是真。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放下红尘俗念,在一缕粉皮面筋的清香中寻觅大文豪“清欢”二字的真谛。让那缕清香变成一副岁月的书签,缱绻成岁月静好的情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