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浪花】我的南乡,我的北国(散文诗二则)
◎梦回巫溪
月亮,拾级而上。我兴奋的步点,紧随月光的节拍,踏上了巴洲,踏进心心念念朝天门的门楣。
思绪开始发酵,浓郁的诗韵倾泻于水湄云间。磁器口街头,在青花瓷的纹理间行走月色,恰如含羞的少女顾盼生辉。
粉墙青瓦,飞檐楼阁,被月的银光镀亮。
凝视着重脊高檐的庄重古朴,我用目光扶正那块“惠风和畅”的牌匾。颂辞与戏文典藏在青苔之下,涓汇成名人轶事的大宁河水,或湍急,或舒缓,奔流不息。
一座四千多年的巫国,摇曳在粼粼水波之上。
夜读的父亲推开虚掩的窗,“吱扭”一声,附耳偷听的月影惊慌失措,忽地逃入宋水。
嘘!且轻摇橹声,别击破水花儿,别吵醒洪崖洞旁枝柯上浅睡的小鸟儿。
母亲备下灶火,喂养洁白柔和的炊烟。绣架上兰指飞针,悠悠一挑,便是盛唐的霓裳。
哥哥坐在临水而居的云廊下,品碧螺春茶,听月光小调。
恍惚间,我软卧雕花的木床上,停止思考,红尘放下。
苍穹睡着的这一刻,我依偎在母亲温暖的臂弯,任凭那个冬季反复呼喊我的乳名,依就酣然入梦。
月华洗过人间,巴郡再次被星光擎高。
石拱桥的灯彩泼洒下来,恰似采菱女迷人的秋波,缄默,怀远。
青石的街道向晚,松火缓缓升起。桥身灰蒙砖雕,有丝竹乱耳,有暗香盈袖,隽刻天籁之声载满穿流的渔舟。
解放碑,一方巨大印章,端立在血浴沧桑的岁月上,摁下落款,见证巴洲雄魂。
梅溪上的浮索桥撸起袖子,摇晃着水,摇晃着月亮,摇晃着我的童年。
一滴沾衫的清露,从竹叶上滴落翠色,修复着古镇元素中不可或缺的色彩。
巫山静穆,如黛,如霞,如翠,如烟,如天堂坠落的珠玉,软润辉映,各自倾城。
月色里的巫溪没有了水与岸,桥与街的分隔。在这月光水岸,静听水与桨的耳鬓厮磨,品味阿香婆一把紫砂壶就倾倒的众生。
古镇,花厅,酒肆,茶坊,青石小径都在聆听,月下填词的女子,在芭蕉叶脉间挥毫长短句,吟哦《诗经》里的爱情……
吊脚楼撑起的渝北方言,透着琥珀般的灵性。
红池坝均匀的呼吸,迂回跌荡在兰英峡谷,山路十八弯。
今夜,巫溪是母亲绣架上银针走彩线铺开的蜀绣,极尽端巧,明秀,丝滑,柔软。
今夜,梦正穿过绣花针眼,跟随母亲牵扯的丝线,走回了家门。
今夜,巫山是我的诗卷,我的魂。我的山城,我的家。我的梅溪,我的情!
◎雪域军魂
北国之雪,印上我的唇,我找到了一个接合点,获得了一个巨大的张力时空。
轻挥意念的鞭梢,抵达天的高远,水的深邃,山的威猛,草的辽阔,抵达呼唤过万千遍的梦苑。
大漠风暴傲然扬起无形的大旌,深灰色的沙陵像躲闪不及的烽烟,涌入一曲悲壮的豪迈。
丝路上驼铃声声,在这条古道上悠远绵长,响彻千载,通向四面八方。
你看,那颗长满风沙与红柳的孤心,试图触及一只苍鹰的高度。
八千湘女援疆的壮举,踏红尘嘶快马,将在这里铺展开166万平方公里的锦绣河山。
那一次次挥镰的臂膀,砍土镘的脊背拉弯了河道,拉直了天脉,兵团人用血汗灌溉着秋后沉实的谷稻。
一匹匹悍马,鼓荡起绿色的肌腱,隆起了沙海泽国;沉睡的铁犁,葳蕤起懈怠的苍劲与深邃。
踉踉跄跄的老时光。被地窝铺里收音机唤醒的那刻,春雷包抄过来,像围困一粒多情的种子,一根小草坚韧的头颅,可以对决三千米的海拔。
此情、此景、令我心魂激荡。
远去的雁鸣,没能阻挡她们迎纳风雪的双臂。
昆仑山在朦胧的底蕴中透出清韵,于是,就有了炊烟、牧歌、奶酒和祥和的日子。
在这片土地沉思的额间,刻有开耕拓土的印迹,留有屯垦戍边的信念,种桑养蚕,植树固沙,汗水流淌成上善之水。
铁路飞越沟谷,草甸覆盖戈壁,高楼扬眉远眺,田畴绿波荡漾,长在皱纹上的拓荒精神在萌芽,散叶,开花,结果。
一脉天山、一池圣水、一片绿洲缠绵着,震撼着大漠戈壁,泱泱荡荡的军旗,奔啸着抚过人间的伤痛。
雪域滋养草原碧色灵魂,在一泓波光中,我看到红柳吐穗,芦花泛白,生命的绿色绽放华彩。站在流年之外,我正年轻。
如果,你需要邀请,我会穿上雪莲花一样圣洁的白裙子,折一尺昆仑山的松枝,在葡萄沟的心口等你。
如果,你需要邀请,我会在伊犁河畔,掬一捧薰衣草的清香,乘一叶乌孙人的筏舟,在可可托海的碧波上等你。
如果,你需要邀请,我会在赛里木湖畔,唱起刀朗人深情的歌谣,伴着马头琴的弦音,在草原石人的翘盼中等你。
如果,你是虔诚的,我将带着十三个民族的热情,以格桑花般的执着,在陶渊明的诗行里等你!
等你,在南疆,在北疆,在那拉提,在孔雀河,在阿勒泰牧场,在巴里坤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