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与病同行(散文)
一
我的2020年,是与病同行的一年。
去年,它就暗使魔法,在我六年前摘除患了肿瘤的右肾所在的区域,悄悄散播邪恶因子,引诱我肿瘤复发。年底,我住院摘了肿瘤,它又在我服用的药物里,偷偷添加副作用,让我吃嘛嘛苦,胃里泛酸,食物返流,腹泻,呕吐,声音嘶哑,听力减退,把我的全身毛发染白。
今年五月下旬和六月上旬,它又在我的胰腺和胆囊做了手脚,让我得了炎症,逼使我第二次住院,在病床上,一躺二十多天,还断了我的汤水。
同时,它又让我的疝气越来越严重,虐得我不得不于八月下旬,第三次住进医院,做腹壁疝和腹股沟疝复合手术。
二
2020年,病魔虐我一整年,我战病魔一整年。
一开始,我在战略上小瞧了它,在战术上又打了被动仗。对药物副作用,只是一味隐忍。越忍,反应越强烈,身体越虚弱。胰腺炎和胆囊炎发作,大概就和长期的药物副作用有关。
治疗胰腺炎和胆囊炎之后,我慢慢明白了,我不能这么被动挨打,我要主动出击。听医生的诊疗意见,服用靶向药的同时,我错开时间段,服用了调理肝胆胃的药物,胃酸多、呕吐、腹泻等现象基本得到了控制,病魔的魔力大为减弱。最近两三个月,又服用一些中药,调理身体,平衡机理,它的邪力衰减为强弩之末。
第二次住院之前,我一直对所谓食物保养不以为然。那之后,注意了食物结构的合理搭配。早晨,基本不吃面食,吃山药、芋头、南瓜、胡萝卜等,吃点蔬菜,喝点粥。中午,尽量荤素搭配,少吃点肉。晚上,尽量少食。却又不忘补充营养。上午,十点多,要喝点酸奶(也喝纯牛奶,但是容易引起腹泻)。下午,冲一碗和住院期间静脉滴注的脂肪乳一样性质的肠内营养粉剂喝。营养上去了,体能增强了,病魔的邪性自然大为减弱。
当然,我一直坚信生命在于运动,运动就是抵抗病魔的一大利器。这一年来,只要不在病床上躺着,我就坚持散步和全身活动。即使医生让我吃流食的将近两个月期间,也没有停止。
第三次住院以后,特别最近两三个月,病魔在我身上几乎已经无计可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眉毛又恢复成黑色,头发又恢复成黑白交融的二毛,眼睁睁地看着被它虐得虚弱苍白的一个花甲小老头,又恢复得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光阴似箭,一年时光“嗖”的一声就要到头。回顾我与病魔抗争的经历,让我真真的相信:病魔像弹簧,你硬他就瓤(我们家乡的方言,软弱)。
三
病魔虐我一整年,我病里修行一整年。
第一次手术之后,2020年年2月20日那一天,正是为躲避新冠瘟疫,全民蜗居最紧张的时刻。有人说,那一天,阿拉伯数字串连起来,左右对称,很有纪念意义,可以拍张个人照片,留存纪念。我也让女儿给我拍了几张图片,从图片里,可以看到,那时的我,身体瘦削,白发白须白眉。
发到亲友群里,好几个长辈们看了,都通过微信视频或者打电话,询问病情。我就跟他们开玩笑,说要让我扮演白眉大侠,不用化妆了。长辈们本来都替我担忧,怕我承受不了打击,听我这么一说,都跟着我乐了,说,“听你这么一说,就知道你心理状态很好,我们就放心了。”
疾病来了,哭着,是过;笑着,也是过。天天哭,只能让自己更苦恼,反过来给身体带来负面消极效应,加重病情。天天笑,心里轻松,对调节身体机理,减缓病情,只能产生正面积极效应。为什么不笑着过呢?
第二次住院期间,将近二十多天,除了整天输液,为了恢复胰腺常态,医生禁止我进食,连水也不让喝。当时,我躺在病床上,在微信上发了消息,笑称我在“辟谷修行”。有位同学还信以为真,给我微信留言:怪不得你身材保持得那么好,原来你还“辟谷”呢?我当即回复了一连串的“哈哈哈……”。
辟谷,与服气二字相连,称为服气辟谷,顾名思义,就是去谷,不吃五谷杂粮,改为以药物充腹,或者,就是彻底绝食。这种现象,《山海经》和《庄子》里都有记载,《大戴礼记·易本命》说:“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就是说辟谷可以神清气明而且长寿,甚至可以修炼成神。后来就成为道家修身养性的一种方法。我拿辟谷代称我的绝食,除了给自己一点幽默感之外,也确实在心里把那一段绝食当成了一种人生修炼。
人生就像一把刀,总有生锈或者用钝甚至卷刃的时候,要想锋利下去,只有拿到磨刀石上反反复复地磨。对刀来说,磨刀就是修炼。对人来说,与疾病抗争也是修炼。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与疾病抗争当成修炼,在修炼中战胜病魔,在修炼中强壮自己。
四
病魔虐我一整年,我依然读书码字儿一整年。
我这人,从小就爱读书,上小学,写作文,老师让写理想,我就大言不惭地写了我想当作家。一直到现在,正儿八经的作家没当上,当上了家里蹲的草根写手倒是真的。
三次住院,我都带着书,许倬云的好几本解说历史的书,阿成的一套文集,都是我在医院读完的,还在网上读了闫连科的几本小说和散文集。
偶尔,也胡诌几句像诗又不是诗的短句,发到微信上,以抒胸臆。有时候,触景生情,就构思起文章来。
第一次出院以后,第二天就写出来《微笑》一文,是源起于在医院里看见一张护士微笑着的头像,经常听护士微笑着跟我说话,产生了写作冲动。
我人生第一次写的一个三万来字的电影剧本,构思了好久,没有找到好的题材,一天夜里,夜深人静时,躺在病床上,灵光乍现,找到了最适合的人物和题材,喜欢得我大半夜都精神亢奋。出院之后,就动手写作,一个月左右,就有了初稿。
治疗胰腺炎和胆囊炎住院期间,躺在病床上,隔着大玻璃窗,可以经常看到远处泉城广场上空飘飞的风筝,要写散文《风筝》的冲动油然而生,也是出院两三天后,就写出了成品。
第三次住院,在脑子里构思了几篇小说和好几篇散文,出院之后,接连动笔写成。
一年下来,除了前面所提到,我还读了五六本刀尔登的随笔集,张宏杰的《饥饿与盛世》等几本历史书,读了索维尔的《知识分子与社会》等几本外国思想书,还读了莫言的新著《晚熟的人》等小说,简媜的散文集《你笑起来真像好天气》等散文集,对增长我的见识,开阔我的视野,借鉴写作方法,都获益匪浅。
一年平均下来,每一周码字儿,不少于三千字。首先就是自娱自乐,然后,别人看了,能点个赞,就心花怒放。
最近,除了“江山文学网”,我又在“齐鲁壹点号”上开辟了个人专号,一周最少发两篇,点击量不少,一篇小小说,获得45万点击量。还曾经获得“齐鲁壹点号”的新人奖,奖励三百元,实属人生小确幸。
读书可以静心,码字儿更需要专心致志。这是转移注意力减轻疾患痛感的最好办法,也是让我最心灵愉悦的人生修炼方式。
五
病魔虐我一整年,家人给予我温暖一整年。
第一次,除了大侄子,主要是两个女婿陪床。看到两个女婿轮流在病床前殷勤周到地侍奉我,临床的病号问我,“他俩是你儿子吗?”
我回答,“我女婿。”
人家马上说,“你的女婿,倒比亲儿子都孝顺!”
翁婿之间,虽然话语不多,但是,在心里,女婿的孝心,我深深记在心里。
第二次,赶上了新冠疫情,只能一个人陪床,禁止探视,两个女婿轮流陪护了几天,医院里又强制固定一个人陪护。我平常一直跟二女儿住在一起,二女婿觉得自己义不容辞,就请了假,固定陪床,每天二十四小时,非常辛苦。
第三次,是二女儿一个人陪护,一个女孩子家,白天黑夜陪护着我,精心细致,没少吃苦。
每次住院或者复查,二女儿都跑前跑后,挂号,排队,咨询医生,回到家里,又想尽办法,为我买合适的食材或者滋补品,骨肉亲情,都寄寓在默默的奉献里。
大女儿,还在哺乳期,没法去病床前,也千方百计力所能及尽了孝心。
回到家里,每天把我当宝贝捧着的,首先还是老伴儿。
“该吃药啦!”
我马上乖乖地吃药。
“XX药吃了吗?”
我马上一拍脑勺,“嗨!还真忘了!”陪着笑,赶紧吃。
“这东西对你好,多吃点儿!”一边说,一边往我碗里叨。
“这东西你不能吃,为啥要偷吃?”一筷子挡过来,毫不客气,制止我这偷食贼。弄得我赶紧陪着笑脸道歉。
该洗澡了,为我拿好换洗衣服,为我搓背。
每次起床,都是她为我系腹带。
她对我的爱,对我的精心照料,都融化在比树叶还稠的寻常生活细节里。
一个小外孙,刚上初中,听说我要动手术,因为疫情,不能前来,专门给我写了一封信,并把自己积攒的几百块钱托他爸爸带进病房,读着字迹稚嫩的信,看着那几百块钱,心里潮水泛滥,强忍住泪,没滴下来。
我的其他亲人,我的长辈,我的同学和朋友,都经常以不同形式慰问我。他们带给我的温暖,也增强了我战胜病魔的力量和勇气。面对他们,我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别担心,我是个打不死的李坚强!”其实,这只是个玩笑话,每个人最终都难免一死,但是,只要活着,就要安顿好自己的心灵,做自己灵魂的主宰,绝不能被病魔击垮,萎靡沮丧。
先剧透一下,今年最后一天,我和老伴儿,将和好几对同龄朋友夫妻一起,坐飞机远赴广西,做一个跨年旅游,让憋闷了一年多的我,在广阔而美好的天地里释放,也用这种方式,辞旧迎新,给病魔再来一个迎头痛击。
2020年12月22日星期二晚上初稿
为文严谨,用词精准,文笔老道,这是我对这篇文章的感受。
从灵魂出发,把充满哲思的、沉重的话题化于笑谈间,既是作者积极不屈的人生态度的彰显,也是作者深厚的文学功底的展示。
总之,为轻舟大哥喝彩,相信大哥会活出别样的精彩!

有一个好的心态其实比吃药管用多了,看着大哥几次住院期间的心态,真的很佩服呢。
遥祝轻舟大哥,往后余生,安康如意!也相信,你一定会过的很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