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一秋银杏满城金(散文)
深秋的这场雨,老天终于抖完了最后一滴,太阳从湿漉漉的东山上爬了出来。
阳光赤裸裸地照着大地,没有丝丝暖意,依旧冰凉如水。草木潮湿着,在持续的冷雨中还没缓过神来,无精打彩的卷缩着。白晃晃的阳光下,四野愈加空寂。
我走在冰凉的水泥道上,寂寞的风,吹着孤独的影。
多少年,疲惫的脚步,总走不完长长的路;淅淅沥沥的雨,洗不去满心风尘。记忆里,总是漫长的冬天。
眼睛突然一亮,跳出一片金色的海洋。
前面的马路两边,一树树银杏,一下把寂冷的深秋点燃,铺天盖地的黄叶,如霞云,似绣锦,指向苍穹,横向大地,遮住了天空,一路逦迤伸向远方,一色磅礴的浪漫,撕去了秋的肃瑟。
这是灵性,是活泼,展翅欲飞,是漫天飞舞的黄蝶,一片无与伦比的美。
这树的世界,这叶的海洋,如此惊心动魄、气势磅礴!蓬莱仙境,不在传说中,就在眼前。
这些银杏,种植这条马路上已有几年。
初见是青葱,春风,吹开它的情怀,星星绿意,点点舒展。雄伟的躯杆,站立在马路旁边,均匀舒展的枝条,仿佛张开着臂膀,热烈地向行人拥抱。枝如金,叶如玉。一枝枝、一叶叶独立分明,层次而上,不似樟柳,枝叶密密挨挨挤作一团,整个一堆模糊的绿。
几度西风,几翻寒露,再见银杏,颜装已改,昔时绿如碧玉,今着金镂玉衣,如霞似锦。
我拾起一片落叶,仔细地瞧着,这哪是枯朽的落叶,分明是血肉之躯,一片片体态丰盈,肌如玉,脉如金,撕之如锦,掐之水出,玲珑玉琢,抚之如少女的香肌。
“鸭脚生江南,名实未相浮。绛囊因入贡,银杏贵中州。”放眼望去,那些摇曳在枝头,飞舞在空中,栖息在地上银杏叶,仿佛又是无以数记的鸭掌,万千灵动的精灵,在踩动秋天的音符。
生如夏花,死亦夏花。
银杏,在她生命里的每一个季节,无论寒冬雪日,酷暑炎天,她总青春不败,昂扬而立,她的生命里永远是高潮。地老天荒,在风雨的洗涤中,在时光的荏苒里,万物苍桑老去,而银杏不断地将自己的生命沉淀、升华,在陨落的这一刻,喷溥出最壮丽的美,点燃一个季节,炫亮一片天空。
这就是银杏,生命的一种境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人生。
世界如花一般纷繁,人生似叶一般过客,生命只在一生一落之间。生命之长有度,而生命之宽无涯。同一片蓝天下,生命的姿态各异。有揽云之乔木,亦有俯地之苔藓;有熠熠之鲜花,亦有凄凄之腐草;有奔腾之大江,亦有泥潭之死水。人生,当如银杏一般高远辽阔,浩荡于天地,峥嵘写春秋,将无生命的精彩无限演绎。
如诗如画梦幻般的银杏。
诗以记之:
千枝万叶谱秋音,十里长街织锦衾。
漫道西风吹蝶雨,一秋银杏满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