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香】父亲的病(散文)
2006年,我的父母亲从辽宁把家搬到了我在内蒙古工作安家的一个镇上和我共同生活。
为了减轻我的家庭负担和贴补家用,已经58岁的老父亲坚持干起了在街上四处拾荒的工作。
2014年,我被调往旗里工作,同时决定在那买房子,为了凑首付就卖掉了先在镇里买的平房。
当时因为孩子正在镇里读初中,为了随时能照顾孩子,父母决定在孩子毕业前暂时在镇里租房子住。
孩子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刚好是周六,我决定回镇上一趟。
回去的目的除了回学校给孩子取高中录取通知书,主要还是看望一下父母亲。
到了镇上先到学校取了录取通知书,然后就到了父母租住的地方。
到了他们住的地方的院子还没等进屋,拾荒的父亲刚好从外面回来了。
“你不回来我刚想坐车去旗里,寻思让你领我看看病!”父亲见我第一面就和我说。
我问他怎么了,他就说好像感冒了,嗓子也疼,抓药吃也不见好!这几天感觉饭量越来越少,吃饭难以下咽!
听到外面脚步声和说话声,母亲也闻声从屋里出来。
我又问这种情况多长时间了,母亲回说大概有一个礼拜了。
“爸,那你就跟我一起坐车回旗里吧,到旗里我领你去大医院看看!”我一看父亲确实病的不轻,不能再耽搁,在经过和父母商量之后决定立刻动身返程。
在临上车之前我就给在旗里家中的妻子打了电话,告诉她中午我和父亲回家吃饭。
临近中午,当我俩到了小区上楼开门进屋后,妻子马上将事先包好的饺子开始下锅。
“爸,等咱们吃完饭中午歇一会儿,下午我领你到大医院去看看!”我在餐桌旁坐好后马上对已经落座的父亲说。
热气腾腾的饺子很快煮好被妻子装盘端上桌。
父亲平时就有爱吃热水饺的饮食习惯,听说他要来吃饭,妻子特意下厨包的水饺。
只见他右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水饺就放到嘴里咀嚼,但在嘴里嚼碎了却一直想咽却难以下咽,最后全都吐到桌子上面前的饭碗里。
“咋不吃还吐出来了呢?”我放下手里的碗筷,站起来关心的问。
也许是怀疑自己做的饺子馅不合公公的口味,坐在我旁边的妻子脸上立即显得有些尴尬和难看。
“这东西到了嗓子眼儿了,舌头不听使唤,想咽不往里走老往外出来!”父亲见我询问忙解释说。
“你抓紧吃饭,吃完饭赶快带爸到医院去好好看看吧!中午就别歇着了!”妻子一看公公饭都吃不下了,显然是病情比想象的严重,赶紧提醒催促我说。
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三下五除二的快速结束午餐后,领着父亲下楼,骑着电动车带着他就直奔旗人民医院。
到了医院之后挂号上楼找值班医生,因为是周末所以主治医生休息。
值班大夫通过看症状和问询也说不清楚到底是啥病,建议我们周一上班再来找主治医生看看。
于是我们就又回到了家里。
到了家里因为父亲没吃饭还饿着,所以赶紧找了袋纯牛奶给他。
尽管只是液体食品,但也感觉他吞咽十分困难。
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对于病情不明我也异常担心,在他喝完一袋牛奶后,决定再次带他下楼到别的医院看看。
所谓病急乱投医么!我又找了一家民营医院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医生。
他在查看病状和问询之后怀疑我父亲得了脑中风,建议我们去做一下脑CT。
对于脑中风的可能会瘫痪在床无法自理的严重后果我是很清楚的,医生的怀疑也加重了我的担心,于是赶紧忧心忡忡的听从医生的建议去做了。
如果检查确定是脑中风就可以达到查明病因及时对症下药治疗的目的,如果检查确定不是,也达到了排除的目的。
检查结果当场就出来了:排除了是脑中风。
至于我再追问还有可能是啥病时,医生再无法给出我们另外一个哪怕是怀疑的答案。
这可是遇见世间少有的疑难杂症了,偏偏让父亲摊上。
万般无奈之下倍感失望的我只好又带着父亲返回家中,路上寻思着,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周一旗人民医院才能上班的主治医生身上了。
父亲晚饭的食物还是一袋牛奶。
到了第二天早饭的时候,一袋牛奶父亲只喝了很小一部分,感觉吞咽愈发困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感觉父亲的病情明显在加重而且还在持续快速发展中,他告诉我自己张嘴都感觉有些困难了。
赶紧再找家医院看看吧,我担心父亲的病情怕等不到周一。于是决定再次带他下楼。
昨天两次上下楼包括到医院走上走下的时候,父亲还能自己行走。
不想今早下楼的时候却需要我搀扶了,这更加重了我的忧虑,同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不敢再往坏处想下去。
昨天出行的时候,他还能自己坐在我电动车后边的座位上,早上就需要我扶他上去了,而且感觉上半身以及颈部明显僵直,哈腰扭头困难。
我选择了离我家不算远的一家还算比较出名的社区医院。
到了地方我搀扶着父亲进去,发现有一个六十多岁的女医生在大厅的一角坐诊后,就直接奔着她走了过去。
女医生笑脸相迎,待我父亲在其桌子前面的凳子上坐下后,马上问我他怎么了。
我就把父亲的症状以及昨天到医院检查的过程,都详细给她说了。
她听完我的陈述之后,很快长时间就陷入了深深的冥思苦想当中。
我两眼巴巴的盯着她,希望她能凭多年从医经验可以判断出我父亲的病因,然而最终她还是让我失了望。
过了一会儿,只听她一脸茫然的说:“你再到楼上找别的大夫看看吧,我也没看出来是啥病!”
既然她看不出我们再找下家吧!
于是失望之余我们又满怀希望的来到了楼上。
楼上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医生接待了我们。
又一次让我失望和心里发毛的是,在他经过了看、听、问一系列过程后,对于病因依旧没有给出任何答案,给我们的建议就是:病情不容乐观,再到市里或者省外的大医院看看。
这么多大夫都看不出来父亲得的是啥病,不是他们才疏学浅见识短,就是父亲的病世间罕见吧!
实在挺不到周一,就得想法儿去外地遍访名医看看了。
我边琢磨应急的对策边搀着父亲下楼。
来到一楼大厅正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却被先前的那个女医生给叫住了。
让我们再过去。显然是有话要说。
我们来到她的桌子跟前刚站好,就听见她向我发问:“你父亲这几天是不是受过什么外伤呀?”
因为我不清楚,所以就对身旁勉强站立的父亲重复一遍大夫的话说:“爸,大夫问你最近受过外伤没有?”
父亲略微想了想便伸出了左手的中指回答说:“这个手指头前几天被玻璃瓶茬子划伤了,现在好了!”
原来是前几天父亲在捡破烂时候,在一户人家墙外面拐角处发现丢弃的一堆酒瓶子,他就如获至宝的用手去取,结果刚好有一个瓶子破裂,锋利无比的瓶茬子一下子把他的左手划出了一道深可见白骨的口子,当时就血流如注。
为了能快速止血,他没有选择近在咫尺的医院去处理包扎伤口,居然愚蠢的还在伤口里撒土所谓的止血消炎。
迅速回到家后,只是自己用白酒将伤口洗洗,然后上点消炎药末,自己用棉花白布条草草包扎了事。
那女医生抓住父亲伸过去的手指仔细看了看十分肯定的说:“你得的不是什么别的病,而是因为伤口感染引起的破伤风!”
“那他这个病咋得的呢?”破伤风这个字眼我倒是听说过,但没想到父亲得的就是破伤风,于是就想追根溯源。
“破伤风这个病得的原因就是,在人身体被东西划伤的时候,伤口接触到藏有破伤杆菌的土,很容易就会被感染,感染后一般七天左右发病,所以人们都管他叫七天风!过去人们因为医学常识不足,医疗条件有限,这个病发生很普遍,发生了很难治好!现在这个病为啥几乎绝迹了呢?因为大家都知道一旦不小心被利器划伤,马上第一时间就上医院打破抗疫苗,做到了很好的预防!过去这个病是不治之症,现在医疗条件水平提高了也能治了!”女医生为自己的正确诊断马上有了些自信的小骄傲有些得意,处于白衣天使的人道主义精神,还耐心的详细向我义务的普及一下医学常识。
“那这病咱这能治么?”在女医生诊断出父亲的病因后,我更关心的是如何治疗的问题,于是就听她的话音刚落就迫不及待的追问。
“咱这可治不了,这个病还具有传染性,你赶紧带你父亲上旗人民医院看看吧,千万不能再耽搁了!”女医生摇摇头给了我该医院无能为力之后,又叮嘱我事不宜迟抓紧走。
我再对女医生千恩万谢之后,赶紧拖着父亲来到外面,一边走一边不停埋怨他自己不知道加小心,伤口划伤了非但不去上医院包扎处理打破抗,还居然往伤口里撒土!
“我也没想到会得这病啊!以为回家拿酒和消炎药消消炎包扎一下就没事了呢!”父亲当然也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今天的代价感到悔不当初,但仍然在反复试图为自己辩解。
来到社区医院外面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体僵硬的已经很难回弯了,更无法坐到二轮电动车上了。
万分焦急之下我赶紧叫了一辆出租车搀扶他坐到后座上去,自己跑到前排坐下后赶紧让师傅开车往旗人民医院进发。
到了医院才知道今天是周日不可能有主治医师,于是到了一楼就奔急诊室过去。
到了急诊医生那,我就心急火燎的对接诊医生说我父亲得了破伤风,病情严重刻不容缓,得马上入院接受治疗。
接诊医生显然对这种现代来说很少见的病例感到非常诧异,对我父亲不幸中招得病也感到非常同情,但他也只能是爱莫能助的建议我们说,这种病旗医院根本没办法,只能去通辽市等大医院能治,别耽搁了抓紧找车去吧!
当时我家因为条件所限没有家庭轿车,情急之下马上就给同在旗里住的同学打电话求助。
同学接到我的紧急求助电话后,二话没说立马答应后就把车开到我家楼下。
本来妻子也想去的,不料祸不单行的是,远在呼和浩特的她的父母突然自己开电动三轮不慎翻车摔伤需要她前去照顾。
我们也在打车紧急从医院回家后,搜寻了各种可能用的上的卡和存折,下楼坐上车后就赶紧向180公里之外的通辽市进发。
为了能尽快赶到市医院,我们选择了走高速公路。
两个小时的不停奔波后我们到达了通辽市。
到了市里我们选择了我们心目中条件最好市人民医院求医。
没想到接诊的医生的话也让我心凉半截,他说这个病他们医院能治,但费用高昂,每天大概需要4千多块钱,而且治疗的药物还不全,又建议我们可以选择附近的长春或者沈阳。
钱多少要治病救命可以先不考虑,毕竟人命关天。气人的是居然药还不全,令人无奈和气愤!
想到这,经过我和同学商量后决定不在这治疗,而是选择立即马不停蹄的到我的老家沈阳市的大医院去。
我们顾不得上吃口饭,又开始在通辽通往沈阳的高速公路上一路狂奔。
在路上我就想好了我要去的能想到最知名的医院——医大附属医院。
到达医大附属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时分了。
进到了一楼大厅分诊台那,只见里面人满为患,山南海北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病人或者陪同家属在里面是走来走去,仅有的几个医生应接不暇忙的不亦乐乎。
我好不容易在分诊台那抢个咨询的机会,于是马上快步向前。
在听我简单讲述父亲的病情后,业务熟练的分诊医生马上让我们去铁西区中心医院治疗的建议,那里专门收治破伤风病人,因为破伤风具有传染性,他们这里是不治疗这种病的。
于是我们又驱车赶往铁西区中心医院。
到了之后,听说我带父亲来沈阳看病,在沈阳工作的一个男同学也及时赶过来帮忙。
父亲已经完全无法独立行走,只好坐着轮椅被推进病房。
在我们三个的共同努力下,父亲很顺利的完成了入院手续。
那个沈阳的同学还事无巨细的帮我们买了洗漱用品、脸盆、电子蚊香、尿壶等必须物品,还为我俩买了盒饭。
因为临时有事,在帮我们安顿好后他才离开。
父亲因为病情危急住进了ICU病房,需要时刻监控血压、心率、体温、呼吸等指标,同时还需要吸氧。
入院的时候他的上下两排牙齿已经咬合在一起,嘴根本无法张开,上半截身体几乎完全僵直。
刚开始的七天需要24小时不间断吊各种药水和营养液。
因为怕我一个人陪床应付不过来,和我一起来的同学也和单位请了假帮我陪床。
医生说这个破伤风的病罕见一点不为过,整个我们一个楼层的病房,只有包括我父亲在内的两个病人。
另一个就住在隔壁,听说发病的原因一直未能找到,可能是多年前隐藏在伤口的病菌如今又复发。
想想都可怕,令人毛骨悚然。
有几次夜里都听到了令人惊恐万分的医生和家属大呼小叫的抢救的声音,足以让我们见识了这个病的严重性。
当时的沈阳的天气正值暑季比往年异乎寻常的闷热,病房里既无空调也无风扇,站在屋里不动很快就是一身汗。
还好病房内放了两张床,另一张空床就成了我俩这个陪床的难得的栖息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