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山间迷案(小说)
建国初期,辽东怀仁县柞树岭子村发生一起命案——蚕农刘四颈部被利刃砍伤,死在下山路上。警方赶到时,见现场聚集很多村民,刘四妻子在尸体旁哭得死去活来。警方立即驱散围观群众,把刘四妻子劝走,封锁现场。好在村民很自觉,现场除脚印混乱外,其它基本保留原状。
死者头下脚上倒在地上,颈部左侧刀痕很深,颈椎几乎割断。法医检查后得出结论:利刃由颈椎上数第二骨缝进入,深达一寸;死者因左总动脉破裂失血而亡。
死者上方十米处有一把长柄镰刀,这是蚕农清除荆棘杂草的专用刀具,当地人叫芟刀。芟刀刀柄有三四尺长,使用者挥舞起来可不用弯身。这种刀刀身长而弯,刀刃宽而薄,既锋利又坚韧,是柴草两用刀。刘四的芟刀柄长四尺,刀身沾满血迹。老刑警张为民发现:路旁的一个柞树墩上,有一个被什么东西砸扁了的死蟾蜍,蟾蜍身体还很新鲜。除此以外,再无任何异常现象。
警方拍照留存,让村民把刘四尸体抬下山发送,把芟刀当成作案凶器带走化验,同时在村里展开走访调查。
经调查得知:刘四,三十四岁,与妻子感情和睦,为人忠厚本分,有二子一女均未成年;排除情杀可能。刘四在自家山场常年放养柞蚕,妻子在家种三亩薄田,生活不算富裕,但还过得去,属于中等偏下人家;而且农村人在外干活时从不揣钱,刘四死时身上穿着带补丁的粗布衣裳,因财被杀几无可能。刘家为人和气,大人孩子都爱助人,在村里人缘很好,从没听说和谁闹过矛盾;对刘四的突然死亡,村里一片惋惜之声;仇杀亦无从推断。
经过化验,芟刀血迹为刘四所留,芟刀是杀人凶器确凿无疑。可谁是凶手?杀人原因到底是什么?对这样一件荒诞诡异,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杀人案件,警方一时难有定论。
村民议论纷纷:有人说看见刘四用猎枪打猫头鹰,猫头鹰是山神的镇山之鸟,因此得罪山神;有人说刘四在蚕场打死一条大乌蛇,那是土地爷的看门蛇,惹恼了土地爷。一时谣言四起,村里弥漫一种恐慌焦灼情绪。
办案多年的老刑侦张为民一向不信邪,是个明知是硬骨头也偏要啃掉渣的主儿。他对着照片反复观察,突然发现,芟刀旁的树墩上似乎有个小黑点,心中一动:那不是在现场看到的死蟾蜍吗?立即找来芟刀查看,发现刀柄底端似有粘性残留物,用刀片轻轻刮下些许粉末,交给化验室保存。他再次回到事发地仔细侦查,见树墩上那只死蟾蜍还在。他在现场小路上反复徘徊,根据农村生活常识,想象刘四下山可能出现的情况,不时做出各种姿势……突然灵光一现,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渐渐清晰起来,得出一个自己也不相信的惊人结论!
为了证实所想,张为民把蟾蜍带走,回到县里。经过化验,刀柄底端粘的粉末正是蟾蜍的表皮物质。
化验结果如愿出现,张为民双手一拍——困扰多日的棘手案子终于破了!
他立即向领导汇报自己对案子的诊断——刘四死于自杀,非他杀!
在案情分析会上,张为民一边表演一边推理,同时出示化验证据,把刘四因误伤招致自身死亡一事还原得天衣无缝。在场人员无不拍案叫绝!
为破除迷信,平息谣言,给群众令人信服的交代,公安局决定在案发现场召开村民大会,让张为民担任主讲,还原事情本相。
听到公安局破了案,并且要召开现场会,村民一传十、十传百,消息传遍远近村落。
由于命案关注度高,现场会那天共来了几百人,除了柞树岭子,还有不少外村的人前来观看。人多路窄,山上根本站不下。公安局临时决定:柞树岭子选十名代表,外村每村两名,到案发地听案情分析,回来后由代表向村民传达。
十八名村民代表随办案人员来到发案处,在路边林子间站着。公安局长率先讲话:“村民代表同志们,一周前,这里发生了刘四不幸死亡事件,大家非常关心。经侦办人员认真走访调查和科学的研判分析,排除了他杀可能。得出结论是:刘四误伤致死。我们对死者充满同情,对死者家属致以慰问。现在请我们局的老刑侦张为民同志为大家讲演事件经过,相信看完后,大家一定会取得一致赞同。”
只见张为民脖颈缠着围脖,右肩扛着长柄芟刀(刀刃对着后颈,刀身缠着厚厚白布),从山路上方缓缓走下;来到现场眼睛一瞪,目光集中在小路右边的柞树墩上。柞树墩一尺多高,上面放着那只死蟾蜍(蟾蜍有特殊本领,在地上张口,能把树上的蚕吸到嘴里;是柞蚕主要天敌之一。蚕农见之必除)。只见老张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全神贯注,把刀柄底端对准蟾蜍狠命一懟,刀刃正好砍在颈部左后方。张为民把芟刀扔在一旁,身子向下蹒跚几步,倒了下去。
张为民站起身说:“经化验分析:刀把底端残留物正是癞蛤蟆表皮所留;经法医鉴定:癞蛤蟆与刘四死亡时间一致;还有一点:这把芟刀刀刃极其锋利,说明被刘四刚刚磨过。”说完他解下缠在刀身的白布,用力砍向身边一棵胳膊粗的小柞树,小树应声而断。他接着说:“刘四打癞蛤蟆时注意力高度集中,用力过大,没曾想刀刃砍到自己脖子,左动脉被砍断,失血而亡。这就是事情整个经过。结论是:刘四无意间误杀了自己。请大家相信科学,不要再传谣信谣。”
大家如同看电影一样看完表演,被这蟾死人亡的结局惊得目瞪口呆。听完老张讲述,全都心服口服,没一人提出异议。一场无头案件引发的不安情绪立即平息下来。
刘四死亡事件,被公安部门列为经典案例,成为系统内新入职人员必修教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