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为父亲背着它，太沉
　　 一些草，树木
　　 背着它太沉。乡下的房子渐渐老了
　　 有时候喘气
　　 有时候咳嗽
　　 喜欢在太阳下面吸烟的大伯
　　 背弯了。腿弯了
　　 嘴里冒出来的烟
　　 弯弯曲曲，一会儿没了踪影
　　
　　 现在，父亲在土下面
　　 大伯也是
　　 更多的草，树木也被土掩埋
　　 乡下没了太阳
　　 仿佛没了歌。所以我一次次迈入土的深处
　　 寻找不同的根
　　 看护。浇水
　　 等待父亲像苗一样钻出土
　　
　　 ◎大雾
　　
　　 把纸铺开，先不要下笔
　　 就此享受空间的局促
　　 就此，拟定虚无和缥缈
　　 两个人的对视，恰好促成另一种真实
　　
　　 街上，有车。有人
　　 往来穿梭。能看清的只有自己
　　 买菜的三轮车就靠在路边
　　 他空洞的叫卖仿佛来自母体的原音
　　
　　 剥开。落笔
　　 游走的墨是纱。是烟灰色的绸
　　 但这不是爱的全部。也不是痛的所有
　　
　　 如果走一条直线
　　 深入内部，不谈城市和乡村
　　 是否可以做一件礼服
　　 让信口开河的人
　　 手执玫瑰，单膝跪地
　　
　　 ◎群鸟
　　
　　 它们起得很早。无论冬天还是夏天
　　 占据一棵树的顶端
　　 叽叽喳喳鸣叫个不停
　　 从不在乎繁华，或者荒芜
　　 路过它们时，我会抬起头看一看
　　 我会用心听一听
　　
　　 这人间的诵读，不是我能听懂的
　　 但我会记住那清脆、美妙的炫音
　　 待它们打开翅膀
　　 分散而去时
　　 我的手心里有了一把钥匙
　　 可以打开枯燥之门
　　 成为它们的一员
　　  
　　 ◎苜蓿
　　
　　 在它刚刚出苗的时候，我以它为菜
　　 在它长高开花的时候，我割它喂羊
　　 它只是草
　　 四叶草
　　 象征幸福的草
　　 于是，我会坐在地埂舍不得割
　　 看那蓝而朴素的花
　　 看久了，我身上便长出四片叶子
　　 开几朵蓝花
　　
　　 穿梭于烟火之中
　　 养羊。写诗 
　　
　　 ◎残荷
　　
　　 一
　　 匍匐于坚冰之上，或坚冰之下
　　 依然以花的姿势
　　 或跪。或卧
　　 或舒展开所有，接住雪的全部
　　 仿佛熟睡。沉思
　　
　　 路过的人，你驻足
　　 你欣赏。叹息
　　 因为不是所有的美，都可以拥有；
　　 不是所有的凋零，都可以伤感
　　 不是所有的枯败，都可以荒废
　　
　　 美，是人间向善的低伏
　　 爱，是心
　　 盛着。藏着
　　 分不开彼此。这样
　　 天空和大地才可以临近，成全事物的底片
　　 不挣扎。不抱怨
　　 任凭空旷和遥远，轻轻举起
　　 不曾丢失的红
　　
　　 二
　　 我们面对面，不谈过去不谈现在
　　 雪来了，我们赏雪
　　 风来了，我们拉近距离
　　 聆听四周传来的“咯咯”声
　　
　　 那是孩子笑了
　　 那是老人的欢歌
　　 那是不幸者吹奏的幻想曲
　　 我们跪着。匍匐着
　　 以冰为镜
　　 舒展开笑脸
　　
　　 天还在天上，地还在地上
　　 我们的红裙，显得多么安静
　　 仿佛收拢翅膀
　　 归来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