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一只盘子的遐思(随笔)
去年八月入淄博做些工程,整日在金山镇韩家村和天辰齐翔尼龙新材料项目两点一线间奔波,一晃五月余,不能分身半日。淄博,齐都临淄所在地,历史文化深厚,有姜子牙、管仲、蒲松龄、王渔洋等一众名人胜迹,惜不能亲自凭吊。
接近年底,稍有闲遐,技术员老金邀大家去韩家村东边姜寨街上吃饭。饭店名叫根据地,特色是地锅炖菜,做的最好的是地锅鸡,老金便要了一大份。
等待的时候,我打量着包间的陈设,墙上彩绘着六七十年代风格的壁画,点缀些俏皮的插话,倒是有趣。
我正欣赏着,服务员大婶拿来餐具,我发现白瓷盘子中间的图画也很有味道,金褐色的釉上彩,一辆马车,一个车伕载着一个贵族掣马飞奔,马车右上角铭着一个红色的“齊”字。盯着这个盘子良久,我陷入沉思。
齐都临淄,地临海滨,有渔盐之利,自古商业繁胜,民皆受益。其间最负盛名的历史故事要数齐桓公九合诸候伯服天下,成就这段佳话的重要人物就是管仲。
春秋战国时代,天下纷争,诸候争霸,急需明主英才。而齐桓公小白与管仲的君臣际遇实在是颇富传奇。管仲事公子纠,与公子小白争当齐国国君时,各为其主,为击杀小白,管仲一箭射中其衣带钩,险些要了小白的命,如果不是小白急中生智装死逃过此劫,历史恐怕要改写。
及至小白当上齐国国君,是为齐桓公,管仲却成了阶下囚。命运到此,管仲九死一生之际,任是谁也不会想到还有什么可能翻转,可是奇迹就在发生在他身上,因为他交了一个伯乐式的朋友鲍叔牙。
假如鲍叔牙不与管仲相交,不能知人识人,了解管仲,就没有管仲日后与齐桓公的君臣际会。假如鲍叔牙不事小白,不在齐桓公面前力荐管仲的贤能,也没有管仲的一展抱负。假如齐桓公小白不是明主,没有不计前嫌,任贤纳士的胸襟气度,更没有管仲的重生以及名扬天下。
历史就在看似不可能时发生可能,当是时,有齐桓公之明,管仲之能,加之鲍叔牙之智,于是英雄际遇,抒写了一段明主贤臣良朋的千古佳话,这就是人生的精彩,也是历史的精彩。
司马迁在《史记•管仲与鲍叔》中写道:
管仲夷吾者,颍上人也。少时,常与鲍叔牙游,鲍叔知其贤。管仲贫困,常欺鲍叔;鲍叔终善遇之,不以为言。已而鲍叔事齐公子小白,管仲事公子纠。及小白立为桓公,公子纠死,管仲囚焉;鲍叔遂进管仲。管仲既用,任政于齐,齐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之谋也。管仲既任政相齐,以区区之齐在海滨,通货积财,富国强兵。
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人是改变世界的最主要因素,世界上所有的成败几乎都是因人而定,成功得益于人才,失败也是因为人才的缺失,古往今来,概莫如此。
而对于人才的发现引用,韩愈在《马说》中有极好的阐述: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故虽有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不以千里称也。
可惜,世间太多时候是名马祗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能够像管仲鲍叔牙这样的千古知己之交,实在是万幸!
所以《史记》中管仲最后感概说:“吾始困时,尝与鲍叔贾,分财利,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功名不显於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子也!管仲的剖肝掏肺之言,正是英雄生于天地间惺惺相惜之态。人生在世,皆渴望被别人理解认可,渴望证明自己的价值及存在的意义,不枉来此一遭。而漫漫人生,茫茫人海中,找一个懂你的人何其不易,得一知己难矣!正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若能如管鲍之交,即使速死,那死也是何等从容、慷慨、豪迈,又有何撼?
射钩不怨用贤能,
九会诸候显霸名。
且喜叔牙荐管仲,
春风际遇一君臣。
我正勿自遐思,老金笑呼:“老肖,地锅鸡好了,赶紧吃吧!”
我回过神来,抚掌大笑,自己的心跑得太远。看着这只皎洁的瓷盘,拙朴的古装人物,雄健的马踏如飞,几千年的历史文化似乎全部浓缩于此。我为生计而来劳碌奔波,须臾间仿佛做了黄粱一梦。
2021.2.14写于郑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