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消费时代的塑料情意(随笔) ——《有一个世界》读感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近旁甚至是嵌入式的,就生出了另一个世界——层出不穷的综艺节目,重金请来金童玉女,以感情戏磕CP,令涉世不深、情愫初蒙的少男少女集体沦陷,如同《有一个世界》的男主少年,神魂被摄。
存在即合理。作者所刻画的饭圈粉便鲜活于现世,以疯狂应援、无底线维护“家人”而混战,如此等等愈演愈烈引发新的社会问题,而催生新法规来规范和约束这种带有诱导未成年人的娱乐方式。
我对真人秀最早的接触来自于电影《楚门的世界》,观影后好一阵子,我被“假如再也见不到你,就祝你早上好下午好晚上好,晚安”洗脑。那时没太多想,一句看似普通的台词为什么能有洗脑魔性,及至国内潮起真人秀,才幡然顿悟:不过是娱乐至死在新新世纪的另一种消费方式。
在这个消费时代,投资方以敏锐的洞察力和强大的造势能量,予以不同群体相应的消费品类,于是,供方、需方、传送链,一个环节齐整的新型产业横空出世,并高速运转起来。
横空出世,说的是投资方抢占商机的迫切态,高速运转指的是需方如饥似渴的知遇感,而共情,是这类节目通用的杀手锏——把原本没有任何交集的一对佳人组在一起,按台本磕出糖来,鼓噪无数少年沉迷。
青春期少年,本能地向往大大的世界、美美的爱情,但现实中,他们最大的世界不过是学校和家庭、最美的爱情只可能是同桌轻声借块橡皮。世界太小、情感太模式,当异相之境突现,他们自会如蛾扑火。比如《有一个世界》,男主少年本是专注学业的好学生,忽一日,遇见一个漂亮女生、一对如璧恋人。
这是一个洞开的大大的世界、美美的爱情,男主少年一头便扎了进去,任身体里的小兽左突右奔。节目里,如璧恋人不过是按台本磕CP吸粉,他却就此沉迷,被一波又一波的奇妙感怂恿着,越看越觉得那漂亮女生也在跟自己磕CP。
但遗憾的是,男主少年没有台本,有的只是白纸般爱的赤诚。作业荒废、成绩下滑,过去所在意的一切都压制不住内心的狂热。没有什么比爱情更重要。男主少年幻想着自己与漂亮女生也组CP也磕出蜜糖,却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痴念、伪繁华。从目睹漂亮女生被假想情敌摸头杀那一刻起,男主少年大大的世界便轰然坍塌、美美的爱情便灰飞烟灭。但不甘心,又返身进场,仔细捕捉节目CP恩爱延续的证据。“他有一点点开心,脑子里闪过金蔓,白女和昼男不能结束,就像他和金蔓。”一个好学生,自此完全沦陷。
少年,醒醒吧,看清楚漂亮女生是在跟她心仪的男生嗑CP,而你不过是她拉进饭圈、壮大饭圈的一个fan。我不由着急上火。
瞧,我一个成年人,一个知天命之人,居然也沉浸“剧情”,把文本故事当真了。其实,“好色”这一人性弱点也并非洪水猛兽,它可以令人生的某个时段,光亮起来、平生异彩。但这回沉迷的是未成年人哪!作者惊呼,向不辨是非不知轻重的我投来谴责的目光。
是的,文学媒介从来都不要忘记“文以载道”的社会责任,而制作人运营商什么时候都不要丢失做节目的起码良知。你可以狡辩:文艺讲究百花齐放,直白说教是最简单粗暴的,是失败教育。连作者也不能避免跳坑——从事多年创作,竟然犯“给小说素材定性”之讳,置角色客观叙事准则于不顾,而让作品“先入为主、硬拗价值”。
我相信大道理作者都懂,技术上也绝对处理得了,可到那情感节点,就忍不住替少年惋惜、痛恨不良。但,小说确实不是议论文、道德经,它就是以本原呈示、本色刻画,来传达题旨的一种文学体裁。所以,要求作者要把个人情绪和价值取向编排成情节、塑造成人物……如此说教,一定比直给更有效果,抵达目标、谋成共识。
一如《楚门的世界》,楚门被制作方安排了他的世界,却没办法左右他的性格,而最终看着楚门撕开“棚布”,逃出圈。不管电影还是节目,说到底,都是大众娱乐形式,它客观存在在那里,任观众自行入场、自我代入,自觉自愿地观照内心的触动点,就好了。
但未成年人例外。他们面对洞开的世界,满是人之初的真善美。心存真善美,便见真善美,所以,当一份真善美崩塌时也就格外惨烈。比如男主少年,一个好学生一个不小心就偏离了轨道、甚至改写人生。
但这就是青春无知与鲁莽的冲撞美嘛。试问成年人,谁人没有过青春期?时过境迁,谁人会遣责自己彼时单细胞般的无知与鲁莽?相反,成年以后我们念念不忘频频回首的,不正是生命里那些少不经事、纯情纯正吗?为什么又狡辩?你知不知道,在人格养成的过程里,一旦错位,这个人日后的轨迹也就错位啦!我们赌不起。特别是父母,零容忍孩子的误入他途。
所以,在这个消费时代,成年人自觉不自觉就长出了消费型人格,喜欢以探窥他人来满足自己。但实际上,那个“自己”真的是“自己”?
消费时代,一切皆为塑料。塑料友情塑料爱情……太多人已在不经意间,把自己也变成了塑料人,喜欢一些虚无的光鲜亮丽。
无心打造真实的美丽,几乎成为消费时代的通病。怎样才能不被潮流裹挟,让自己长得更像自己?只需远离他人设定,亲山乐水放迹于自然……蓦然间,就会照见自己。
所以世界很大,不要被什么拘住,勇于经历磨历,方能练就金刚不坏之身。而对于文艺作品或平台,我只能保证自己也沉迷也自省,而不至于被消费掉。
所以要向《有一个世界》的作者致敬:明明早已修得圆熟的小说手法,却因一份对未成年人的切切关怀,而违背小说的客观叙事性,而捧出自己的良知,去唤醒男主少年,这一拔未成年人。
不管别人怎样想,我是觉得,作者就《有一个世界》如何呈示的得失权衡,值得。当然,还是期待作者保持一颗拳拳之心,修订文本,放之于更广阔的推介平台,让更多人认识到真人秀的娱乐属性,让更多未成年人了解——演出来的爱情,并非真的爱情。
流瓶儿作品《有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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