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清风】土贡、尖头怪与土地老爷的故事(微小说·清风书苑月刊投稿)
传说,有庙就有神。当然啦,有福德正神,也有凶神恶煞。早先在我们村东头,有一座土地庙,在一段相当长的年代里,庙前的香火一直非常旺盛。
可是话又说回来,对于鬼神二字,从古至今,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相信,信者有不信者无。当时有一个看护土地庙的庄稼人,他的名字叫做三原子。三原子是埠后村的土贡,村上一年四季老了人,他负责为死者穿衣服,装棺木,跟随送葬的队伍把死者送下地,除此而外,混口饭吃。三原子还会制作神鬼泥塑、木雕,形态惟妙惟肖,他还将这些塑像卖到各村,能够换取一些银两,补贴家用。他非常崇拜鬼神,村上人不止一次听他讲述过自己与土地老爷遭遇的故事:
记得那一日,太阳刚刚落进鸟巢似的云团中,有一位庄稼人赶着一架装着黄豆秧棵的大车,在村子东头拐过一抹弯路,拉车的两头耕牛看见了自己家的庄园,急着去占牛槽吃食,陡然精神抖擞,散开四蹄飞奔起来。当牛车经过土地庙前面隐蔽墙的时候,一下子将隐蔽墙顶端的墙头帽子刮了下来。赶车的庄稼汉却继续吆喝耕牛拉车前进,连头也不回。此时的三原子也拉着豆车,尾随在黄豆车后面,他看见掉在地上的是几块青砖,急忙停下车,走过去,将砖头一块一块收拾起来,朝影壁墙上放置。
此时,三原子的儿子尖头怪坐在黄豆车上。
从小一降生,尖头怪的脑袋尖乎乎的,料想这孩子长大不成器,三原子和妻子都不喜欢这个孩子,随意给他起了一个不雅的名字。
尖头怪责备他的父亲说:“那墙头帽子,明明是老白胡的车子刮下的,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三原子告诉儿子尖头怪说:“我们做了好事,土地神会保佑我们平安的。”
他郑重其事地把落在地上的砖头,重新摆放在墙头顶上,末了,三原子向庙门里面的土地老爷塑像望候一眼,鞠一躬,这才安然离去。
回到家中,三原子早早吃过饭,天一擦黑就吹灯睡下了,一时间又难以入眠,他仰面躺着,欲要翻一个侧身卧着,却怎么也动弹不得,仿佛觉得有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按住了他。他瞪大了眼睛,艰难地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与父亲通腿的尖头怪赶忙爬起来,抱头晃醒了父亲:“大,大,你怎么啦?”
三原子喘息着说:“我刚刚做了噩梦,是一个黑乎乎的黑大个儿压在我的身上。我问他,你是谁?
黑色大汉告诉我:怎么,不认识啦?我是土地老爷,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我非常生气地问:老爷为什么与我过意不去?我一心一意崇拜你,每时每刻都把你放在心上,下午我还为你老人家修补影壁墙的呢。土地老爷说,别人拉车子不小心把墙头帽子刮去了,你当时看似好心,伸手把那些砖头捡了起来,又摆放在墙头顶上,做好事要完全彻底,而你就那么三心二意,就那么参差不齐的把砖头摆上去就完了?所以,我当然要要来找你的麻烦。三原子还是觉得冤枉:你为什么不去缠绕拉车的老白胡子呢?土地老爷说:老白胡子血气方刚,火性高,我暂且奈何不了他,常言说,吃山芋专拣软的捏,我就来找你,你必须俯首帖耳乖乖听我指派!我平心静气说:哎呀呀,老爷,既然就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我明天一定带上上好的材料,给你老人家的墙头帽子美美地戴上去好了!土地老爷站立起来放开他说:我就喜欢听你说这俯首帖耳的话。说完,土地老爷向地下遁去。”
三原子一骨碌翻过身来,随后坐起身,披衣点灯。
尖头怪说:“好吧,我明天去找土地老爷算账!”
“混账东西,不许你动弹神庙里的一草一木,小心我打死你!”
尖头怪说:“父亲说的在理,儿子心里有神灵。”
三原子的儿子尖头怪压根儿就不相信他老子的那一套,少年时代的儿子上树又爬墙,天不怕地不怕,他时常锨翻土地庙里的神台,把这个土地寺庙里的土地老爷及其小鬼庞光偷换到另一座土地庙里,将小鬼庞光搬迁到神佛的位置上。这样觉得玩得还不过瘾,他还将村子上所有顽皮的孩子们招呼来,将村子上土地庙里的所有泥塑砸得一干二净。
三原子忍无可忍,他将儿子捆绑在土地庙东旁那棵大椿树上,狠狠地抽了四十鞭子,尖头怪经受不住父亲皮鞭子的摧残,他干嚎着向父亲求饶,保证以后要做一个好孩子,但他始终未流一滴眼泪。
背地里,尖头怪将父亲最近才塑造的一尊土地老爷泥塑拿过来,他傻乎乎的一笑,藐视一眼土地老爷的面部,那两颗用黑豆粒儿做成的眼睛格外醒目,像似要说话。他闷笑一下,在家后面菜园一角白地上挖出了一个坑塘,然后将土地老爷的泥塑埋在坑里,小心翼翼培上泥土,然后又浇上一瓢清水,他虔诚地祈祷说:“土地老爷,假如你有神灵,你一定能够从泥土里爬将出来……”过了几天,尖头怪去后园查看他的杰作,只见他所埋葬土地老爷的地方,长出了两棵黑豆秧子。
尖头怪伸手款款地拨起那两棵豆秧,原来它们还是从土地老爷的眼睛里生长出来的。那尊泥塑也与沃土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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