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铃铛花(小说)
周末的新城华灯初上,璀璨辉煌。
忙碌了一天的人们趁着夏夜的雾色朦胧,纷纷走出家门,或在江边漫步,或在商场里购物,或在新开的酒吧串店喝酒撸串,或在酒足饭饱之后,带着醉意到歌厅嚎几嗓子释放一下酒精。
王林涛和几个哥们在一家大排档喝得正高兴。
王林涛端起一大杯啤酒在几个哥们的眼前晃了两圈道:“谢谢兄弟们这么抬举我,我干了,诸位随意!”
众人齐声应和“干干干,谁不干谁是王八犊子!”
一个哥们借着酒劲提议:
“今天,小哥林涛升职,我们都要特别高兴,从今往后,咱们就多了一座靠山,在新城这个小地方没有咱玩不转的!来,为了这份喜气和豪气咱们走一个!”
哥几个一气干了六七个,气氛更加活跃起来。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有的云山雾罩,有的信口开河,胡吹嗨吹起来。
“听说宏利花园那边新开了一家洗浴中心,项目很多……”
“好哇,咱们正好去开开眼!”
一呼百应,几个人呼呼啦啦地离开了大排档,叫上出租车直奔宏利洗浴中心。
洗浴中心门前,几个人甫一下车,就有身穿礼服的小帅哥跑过来,恭恭敬敬地服伺着乘客下车,然后导引着顾客走入大厅。
新开的洗浴中心果然不同凡响,客人刚进门,就见两排身穿红色旗袍的窈窕女子齐刷刷地弯腰鞠躬:“欢迎光临!”温柔响亮的欢迎词,令人耳目一新,倍感温馨。
一个不算很大的门用白色的帘子半掩着,门的两边有副对联上写:“洗去人间尘土,尽享瑶池滴露。”横批是:“请君如浴”!一看便知,那就是浴池没错。
果然,光滑如玉的瓷砖、大理石铺就的泳池宽敞明亮,一湾碧水清澈见底。正面的瓷砖墙上写着:“古有温泉洗凝脂今朝仙醉宏利泉”的字句,笔力遒劲,风格飘逸。泳池一侧还有一个小泳池是脉冲按摩冲浪池,过道依次排列的是香柏木桑拿房、芬兰浴房、硅藻泥浴等等特色项目给人宛如人间天堂般的享受。
洗浴过后,服务生送上来浴袍,并直接将王林涛等人引入按摩室单间。
刚在按摩间躺下,就听到轻轻的敲门声,走进来五位天仙一般的女孩。领班过来说:“这是我们店里新到的按摩师,请先生任选,看哪一个合适!”
王林涛一时眼花缭乱,他还真没见过这阵势,就如刘姥姥进入到大观园一样惊喜过望。但他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如有一段打油诗写的那样:“老土进城,提溜个油瓶,打了个电炮,不知道哪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故作镇静道:“随便吧!咱也不是找对象!”这架势方显示出他是见过世面的人。
领班见状,便拿着一叠小名册,让王林涛挑选,就如皇帝宠幸妃子翻牌一样。
“先生!还是请您亲自点一下吧!”
王林涛看了一眼牌子上的一串花枝烂颤的芳名:“兰草、美玉、貂蝉、芳芳、铃铛花”,不由地对“铃铛花”产生了兴趣。他的脑海里立刻一个闪念一晃而过。思绪在他酒后的迷醉状态,依旧是那样的清晰。铃铛花,那是他心海里常常起伏的碧浪,那是他感情的沃土里常开不败的一朵奇葩。
他和她曾经是高中同学。她有一双忽闪忽闪的毛露露的大眼睛,像风铃,像串灯——她的眼睛会说话,只那么一闪现,就会给你永远也忘不掉的脉脉含情。有的同学说她的眼睛勾魂,有的同学说她的眼睛透露出着风骚。于是,人们给她起了好几个外号:“风铃”“串串红”“串灯”……
王林涛对以上这些名字十分反感。在他的心目中,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是一个可以给群体带来勃勃生机的活跃分子,否则,没有这样的新鲜空气吹来,在这毕业班的教室里,整天充斥的是备战高考的浓烈的火药味,真会憋闷死人的!
夜里,躺在蚊虫肆虐,浊气熏天的学生宿舍里,王林涛慢慢地品味着她的眉眼和她的那句:
“你参加高考么?毕业后有什么打算?你……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那声音轻柔得像夏日里的风一样,虽然若有若无,却带着香气就像池塘里飘过来的水草的气息……
这句话是在暗示他什么?还是说她听到别人给她送了那么多的外号,想要在他的嘴里得到一些肯定还是否定的答案?
他忘记了当时自己一紧张,不知道跟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她居然捂着脸跑了。对啦,他想起来了,当时他确实是脱口而出说了一句疯狂而不着边际的大实话:“我挺喜欢你的!”
对,就是这句话:“我挺喜欢你的!”
想不到,这个落落大方,有些野性的女孩居然那么地害羞?羞得像一串铃铛花。
从此,他的心目中就种下了一串铃铛花。
“先生,我为您服务可以吗?”
“哦,可以!”
朦胧幽暗的灯光下,王林涛被这一串的问话一下子惊呆了,就像寒冬里,一股冷风掀起了被子一样既寒冷又羞怯,他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是你?”
“怎么会是你?”
“你不是到北京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世界上有许多事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王林涛做梦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位风情万种的美女按摩师竟然是自己的高中同学,那个有“风铃”“串串红”“串灯”……等许多绰号的自己刚刚还在思念的情人,如今宏利洗浴中心的新按摩师。
一个是昔日的校花一朵,一个是当今如日中天的企业营销总监。两个人在这个地方相会,别有一番滋味。
“说说吧,当年你不是跟那个白马王子去了北京了吗?”
“别提他了,我被他害苦啦!”
屋子里静极了,只听见铃铛花小声地啜泣。
“那年,我们俩的事差一点就成了,就因为我爹这个老财迷,贪图那个厂长小舅子那点权和钱。他硬是说要给我哥哥订婚,要你给拿出1000元钱。我明知道你家没有这笔钱,可是好说歹说就是打不动我爹的铁石心肠。他借着酒劲把家里的窗户都砸了。我娘就跪在地上求我答应我爹,让我嫁给厂长小舅子。你说,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亲娘都给我跪下啦,我能怎么办?况且,我家真需要钱哪!我哥哥都快三十了,再不结婚就快成老头了!”
“那你给我写信说跟他上北京了去闯世界挣大钱,过天堂一样的日子是真的?”
“还说呢?那个骗子,把我领到北京起初住高级宾馆,后来做生意被人家骗了,他又去赌博,结果输得精光。后来他就把我领到海南……”
“去海南怎么样?”
铃铛花抹了一把泪接着说:“到海南人生地不熟,他跟一个东北人合伙开歌厅,竟然让我做出台小姐挣钱养活他们!你说是人不是人?就这样,我找机会跑了回来。在家呆了几天,毕竟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总不能吃家里的喝家里的。我就出来自己闯,远的地方也不敢走,就在近处找个混饭吃的地方呗……”
王林涛点燃一颗烟,又给铃铛花点了一支烟,烟雾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缭绕弥漫。轻音乐柔柔地飘进小小的按摩间,这是一首古筝音乐《净水颤音》……
铃铛花把烟头一下子插进烟灰缸里,用两个手指使劲按灭,轻拢秀发缓缓说道:“对不起,我今天太失态了!”
王林涛仿佛从梦中睡醒了一般:“没关系……没关系!”
“对不起,您今天是客人,我是为您服务的。来此地沐一湾静水,可解万种风情,所以要好好享受,让身体解放,给心灵自由。现在,我开始给您做按摩啦!”
王林涛趴在床上失声痛哭:
“天哪!怎么会这样?不会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