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菊韵】文学圈里的躺平者(随笔)
树枝上几个虫子,一群鸟儿来争着吃。那翅膀硬的争先飞到前面去了,后面弱小的觉得争也无望,便干脆不争了。我理解这不争者就是躺平者。
一群长跑运动员都拼命地往前跑,想争个名次。可是慢慢地拉开了距离,身体棒体力充足的跑得快的在前面,身体弱体力差不能跑的落在后面。距离越拉越大,最后剩下一些人比跑在前面的落下好几圈了,看看争名次已经无望,便慢下脚步来,似跑似不跑的,或者有的干脆不跑了。那不跑的就是躺平者。
但现在网上争论的“躺平”好像不是这样的。因为父兄有权有财富,一部分青年人不用经过人们常说的个人奋斗也能攀上上流社会,当上官二代官三代富二代富三代,而好多青年父母很窝囊,无权无钱,穷底子,即使你能考上学,如果不是名牌大学,或者当了博士后,你自己觉得再怎么奋斗也不能摆脱下层人的命运,便躺倒不奋斗了。这就是所谓躺平。
我并不赞成这样的躺平者。人争一口气,不成功便成仁,即使争也争不来也得争。人来到世上就是要争的。过去那些变法者、改革者、革命者,有多少人是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共产党革命的时候,反动势力那么强大,谁能保证革命那么顺利?可共产党人还是冒着牺牲的危险来争,来战斗。整个人类历史不都是这样吗?要推动历史前进,没有这批敢争的人怎么能行?最近放的电视剧《觉醒时代》不就告诉我们这个道理吗?李大钊因为争,被反动军阀绞死,瞿秋白因为争,被国名党反动派杀害。为了创建一个新中国,为了共产主义,多少先烈为此献出了宝贵生命!
当然不能拿这样的“争”,跟你个人奋斗的“争”相比。毕竟目的不一样。个人奋斗跟为祖国为人民奋斗毕竟不是一回事。但社会大环境既然如此——人人都为了个人利益来争,你争也是无可厚非的。你不争,去当个躺平者,这好像不太应该。
也许有人说,你这是站着说话不害腰疼。也许我还真是如此,因为我体会不到躺平者的心情。
这个咱就不说了。单说文艺圈里的躺平者。
八十年代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些在原来那个时代不能施展才华的或者不能充分展示才华的天才人物,因为文艺界的春天的到来,通过一篇小说几首诗或一部长篇,一下子出了名,以后又渐渐地成了大作家,大文学家。他们是成功者。他们的成功,固然与天才有关,但更重要的是时代机遇。气候适合他们,他们便自觉不自觉地开始了自由的创作,只要是控诉原来那个时代的,什么作品都不敏感。伤痕文学抢占了道德的制高点,借用了西方的“人道主义”,怀着对受害者的悲悯情怀,或者写上山下乡者的遭遇,或者写知识分子人遭到的迫害,这类作品还真像雨后春笋一样蓬勃起来了。有些作家感到自己在原来那个时代受到了“性压抑”,或者察觉到性文学有广阔的市场,于是写起了性文学。这个一样出名,事实上他们也因此出了名,创作出了“新时代的《金瓶梅》”。总之,那真是一个自由地创作的时代。这当然跟长跑不一样,只要你胆子大,敢写,即使没有大作家的才分,也有小作家的命运——出名,名利双收。再后来,一些出了名的人当上什么协会主席,成了官儿。他们真是一代幸运的才子啊。
那时候还没有“躺平”一说。
然而渐渐地,文学圈出现了分化。早期出名的,名气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甚至垄断了文坛。直至如今,他们虽然老了,还占据着文坛的制高点。
这样,文艺圈还真的出现了一个躺平阶层。一些有才的青年作家也很难像八十年代的青年那样容易出名了。即使有个别侥幸者,也必须在价值观上得到文学元老的认可,例如胆子大的,什么都敢写的。
值得注意的是,跟那批老作家同龄的作家,虽然也通过各种渠道进了协会,但也属于“跑龙,套”的,为大作家们吹喇叭抬轿子的。诸如利用文学名人的名字搞的什么大奖,普通作家想都不敢想。就算你的作品达到《废都》《淫城》《裸城》《丰乳肥臀》水平的,或者接近这个水平的,你也不要梦想拿到什么大奖。那是因为,一是前面说的文坛已被少数人垄断,那个筵席也只有他们的份儿,不过这次你做主宾,下一次再换成同伙中另一个人的,如此循环往复,以至无穷。这样你就怕连点残羹冷炙也不能沾唇。二是一些干部企业家也进到文学圈了,他们的政治地位经济地位人脉关系谁能比得了。
于是,这些才高而无官无钱的文人,只能在文学圈的边缘转来转去。他们辛辛苦苦写一部长篇小说,也只能自费出版,用来赠送朋友,放在书店里是没人买的。为什么,他们没有权力,没有名气,书的内容也缺少“性”,缺少刺激点。这些作家渐渐意识到,在这里只能干转悠,还不如找个别的路子。
什么路子呢?沉沦吗?让他们写“性”吧,他们不愿意写,再说好像也过时了,读者对这神秘的“性”也感到审美疲劳了;写什么“日记”吧,他们也不愿意写,因为他们的爱国心还没有泯灭。
于是,他们只能“躺平”了。
然而人形成的爱好是不容易丢掉的,正如一个人从小形成的吃饭的口味,终生都难以改正,——我现在就爱吃腌咸菜和地瓜,因为从小时候就吃那些东西,叫我改掉还真难。——文学圈里的躺平者在躺了一段时间之后,便又慢慢地站了起来,因为躺着太难受,不如站起来活动活动。
然而到哪里去活动呢?原来那个协会他们不愿意去了,因为据说四十多个军旅作家集体从中退出。他们也不愿意再过去给人家吹喇叭抬轿子了,再说,那些大文豪也不需要别人来吹喇叭抬轿子了,他们在全世界都出名了。
于是,我们看到好多作协的,也都进了文学网站——比较正统的纯正的文学网站。这些躺平者在这里又站起来了。他们坐在电脑前开始了自由的创作。他们写大自然的优美的和壮美的风景,他们歌颂革命者,歌颂党的光荣传统,歌颂人民解放军,歌颂劳动人民。他们似乎对诺贝尔奖获奖作品也不甚感兴趣,反而对现代文学史上的“鲁郭陶巴老茅”的作品,对建国后柳青、赵树理、魏巍等人的作品更感兴趣。他们在那个神圣的圈子里是躺平者,但在这里又站稳了脚跟。他们跟大量的文学草根一起交流,成为新的群体。虽然偶尔还露一露那个令人兴奋的什么协会成员的小本本,但想到那里已经被少数人弄得乌烟瘴气了,便恨不得将它扔进垃圾箱。他们在这里一篇一篇地写着,写了就发到网上,发出来很快就被编辑编发出来,接着就看到读者的点评。他们不再为名利累得心力交瘁。他们从创作中获得极大的乐趣。
至于被人称为“草根”的大量文学业余爱好者,本来就是躺在草地上写作的,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民间,他们最了解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感情,他们或表达对弱势群体的同情,或歌颂社会主义,歌颂爱国主义精神,直接战斗在文学第一线。我感觉,他们比那些心中缺少阳光的大作家伟大得多。
来到文学网上的曾经获得协会头衔的作家们和草根们组成了新的文学大军,形成一股滚滚的时代洪流,将冲掉一切阴暗的腐朽的东西,让将死的文学获得涅槃。这是历史的必然。
2021.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