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回归童年(散文)
屈指一数,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了,我几乎没有写小说,我就好像走进一个死胡同,遭遇了三面石墙,也好像是走到了大海边,却没有出海的船,而我不会游泳,只能望洋兴叹。
进行小说创作,眨眼之间也有十几年了,我在江山文学网站和起点中文网也积累了上百篇短篇小说、微型小说和三部长篇小说,可是第四部长篇小说刚刚开了头就写不下去了,遇到了瓶颈。不仅长篇写不下去,短篇也没有灵感了。我真的很怀疑自己是不是江郎才尽了。这时候,我才体会到,小说的创作是需要创作激情的,灵感来源于激情。那么我应该写点什么,才能够激起我新一轮的创作激情呢?
为此,前一段时间,我参加了河南省奔流文学院组织的第十四届研修班,我是想通过和作家朋友们一起采风、听课和交流,找到继续创作的出路、定位和方向。我和年轻我十七岁的小妹一起,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倾听那些各个学派作家的讲课,此情此景让我悠然回到了童年。
童年是我们每一个人都绕不开的情结,不管你的童年是快乐还是痛苦;不管是留恋或是不堪回首,它都会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将你淋和通体透湿。特别是老年的时候,童年的回忆会变得格外清晰。许多童年时代的往事,随着温泉小镇的哗哗流水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故乡的上苍山村,散落在连绵起伏的太行山深处,犹如一面破旧的风筝。蜿蜒曲折的山路,如同一根细长的风筝线,扯起那头的村子。村子很小,而且都挂在半山腰上,一个连一个的农家小院,小院门口出出进进的乡亲,还没有失去当年的热闹。
走进去,这座小小的村落随处可见的是低矮的房顶上,有袅袅炊烟升起。山根下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几只又肥又黄的老母鸡,在河边漫无目的地觅食,悠闲而懒散。小河边上,是一群嘎嘎乱叫的鸭子。猛然间,一群肥瘦不均的羊从远处闯进村子,挤挤挨挨,咩咩声此起彼落。这时候一抹晚霞挂在西山头上,山坡上的民居隐匿。在夕阳的余晖里。忙碌而悠闲的一天慢慢地落下来帷幕。
走出村口回望,蓝白相间的石碑上,清晰可见的几个字“苍山村”。小小的村落就是这样偏远而幽静的、年复一年的、日复一日地存在于太行山深腹之中。我的童年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度过的。
初春的季节,山坡上的香椿树吐露出诱人的香气,我脱掉鞋,爬上树,用腰间的镰刀割下那叶子带回家,央求奶奶做一盘香椿炒鸡蛋给我吃。奶奶踮着小脚,从鸡的下蛋窝里掏出带着体温的鸡蛋,惊得母鸡咯哒咯哒叫个不停。奶奶抓一把玉米撒在母鸡面前,母鸡经不住诱惑,开始吃玉米,忘记了离开鸡蛋的那份儿痛心。奶奶在铜勺里点上两滴油,然后将混合好香椿碎的鸡蛋液倒进去,三下五除二,一个香椿鸡蛋饼炒好了。我急急忙忙地拿来小碗,接住奶奶递过来的勺子,倒在碗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头也不抬地细细品尝属于我的美食。爷爷笑呵呵地说:“慢点吃,明天还有呢,别着急。”
是的,鸡蛋是有的,但是香椿没有了,就那么几天的功夫,村里的香椿牙就变老了,我们就突然间长大了。我,还有如意哥哥。如意哥哥家里有牛奶糖,每次见到他,我就想吃糖。可是如意哥哥非要我唱一支山歌才肯给我牛奶糖,为了吃牛奶糖,我唱了无数山歌,直到我的牙齿被虫蛀了。如今看见牛奶糖,还会想起如意哥哥。如意哥哥家里有个巧手姑姑,我印象中巧手姑姑的背部富有弹性。那次下大雨,小河流水长得高高的,我无法趟过河水,是巧手姑姑背着我趟过河水,我趴在巧手姑姑的背上,感觉到她的背部富有弹性,嗅到她的头发上有香胰子的味道,我真喜欢上了巧手姑姑。可惜小河太窄了,一会儿就到岸了。姑姑放下我,说:“小宝贝,回家吧,你奶奶在家等急了”。在苍山村,由于三叔的缘故,全村人都喜欢我,我是所有叔叔和姑姑的小宝贝,尤其是巧手姑姑特别喜欢我。想到这里,我就连夜挥笔写下了一篇小小说《老蔫叔叔和巧手姑姑的故事》。我将这篇5000字的小说发到“故乡群”里,引起一片哗然,大家都说:“真没想到这么美丽的爱情故事,竟然发生在咱们村里”。故事是真实的,但是“老蔫叔叔”和“巧手姑姑”已经千古了,现在村里的年轻人都没有听说过,村子里像我这个年纪的人,都当上了爷爷奶奶,由于乡村闭塞,老年人很少与外界接触,所以他们是玩不转手机的,于是也看不见我写的故事。我毕竟是村里走出来的所谓“知识分子”,要想用现代化的交流工具和同龄的村里人沟通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这让我很苦恼。
自从写了《老蔫叔叔和巧手姑姑的故事》,我的思路打开了,许多富有诗意的山村故事迎面而来,我只需将其从回忆的脑海里打捞出来,把一个个碎片连接起来、固定起来,那就是一篇美丽的童话故事。它们是我写小说最初的资源,我从童年的宝藏里,挖掘出许多美丽的故事。1960年前后的那段时间内,我一直与爷爷奶奶和三叔一起生活在故乡的小山村里。白天爷爷和三叔都下地干活,奶奶在家里忙家务。晚上,三叔忙着记账,他是生产队的会计。家里唯一的一盏灯就放在三叔记账的方桌上。我想借一点灯光看看我喜欢的小人书,总是引起三叔的不满,于是我和三叔之间经常因为灯光争吵。三叔说:“白天那么多时间,你又不干活儿,为啥不在白天看小人书,非要晚上挤在这里?”我回答说:“白天我和何欣子他们一起玩老鹰捉小鸡呀。”奶奶也批评我:“白天悠悠摆四方,晚上熬油补裤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三叔用吃完罐头的空铁盒子,洗干净,擦干净,在盒子中央打一个圆孔,用一块旧铁皮卷成灯芯,搓一根棉线穿好,插入小孔中,装了菜籽油。顿时一个简易的菜籽油灯做好了。虽然它没有三叔方桌上的菜子油灯漂亮,也没有玻璃灯罩,但是它一样能照亮。我很喜欢它。三叔则隆重宣布:“这盏灯,是专门给秀娃用的,可以看小人书,也可以写字。”从那以后,那盏灯就成了我的专利,每天晚上,我都用它看书写字。
那时候,物资紧张,菜籽油也不是那么好买的。三叔每次到城里办事,总忘不了买菜籽油回来,三叔的菜子油灯总是在晚上准时亮起来,我的小小菜籽油等也那么恣意的亮着,享受三叔给我的宠爱。很多时候,奶奶会拿着针线活儿凑过来,在我的油灯底下缝补衣衫。奶奶经常对我说:“好好读书吧,将来一定有出息,不能像奶奶一样,一辈子睁眼瞎(指文盲,不识字)”。三叔有空的时候会主动过来教我认字,有时候他没空,正忙着呢,我向他请教,他也会停下手中的记账工作,耐心地为我解答问题。
由于油料作物种植的不多,加之加工能力有限,阜平城有一段时间买不到菜籽油,三叔就去保定市里购买,而城市里菜籽油是凭票供应的,于是三叔就想办法先弄到“油票”,然后再买菜籽油,费事巴力地运回来,从县城到苍山村有十五里山路,那时候没有乡村公路,十五里上路崎岖,三叔每次回到家都累得吃不下去饭了。他一直胃口不好,这样一来二去,身体很受伤,但是,为了能给我照明,为了每天晚上让我读书学习有灯光,三叔再所不辞。如今想起那些艰苦的岁月,想起我那心地善良、勤劳勇敢的三叔,心里总有一盏永不熄灭的明灯!
写到这里突然在耳边响起一首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童年时代就是一块精美的石头,石头的名字叫“玉石”它会唱歌,也会讲故事,每当我回归童年的时候,故事的源泉就会涓涓流淌。有这些故事做底色,加之著名作家的讲座给了我创作技巧,我的小说之路又开始了。走出瓶颈的时候,犹如渔夫有了一艘机动快艇,我站在波涛汹涌的甲板上,心中漫怀信心和力量。我的新小说《太行之巅》即将开启,童年仍然是我创作好小说的源泉。
在文学研修班的课堂上,墨白老师讲到了作家的精神原乡,讲到了莫言的高密东北乡,讲到了史铁生的北京地坛,讲到了陈忠实的《白鹿原》,讲到了福克纳的精神原乡,讲到了他自己的精神原乡等等。我突然明白了,我也应该有一个精神原乡的,那就是太行山深处的那一个小村庄——苍山村。那里有我最难忘的童年,我每一次回归童年,都会激发出创作的灵感,相信阜平县这个山区小城与我的苍山村之间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让我的创作激情永不褪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