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一夜暴富(微型小说)
《增广贤文》说:“贫居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不信但看筵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
求富求财求贵乃人之常情,事之常理。尤其是人类社会处在经济时代,多少人渴望一夜暴富,多少人盼望抬头见喜,出门捡钱?
话说桂圆村有个叫吕仁财的人。起初村里人都习惯叫仁财,后来干脆就省了仁字,直接叫财子。
财子打小就喜欢钱。有一次听说会计上公厕时,不小心掉进去了几个钢镚。他听了很是心疼,接着是一阵窃喜。
队部也就是村委会,厕所正处在村子的中心地带,人去得多,粪便量也大。为了多储存粪便,修建厕所时特意把粪坑挖得很大。
财子找来粪桶和舀子等工具,忘记了肮脏和臭气熏天,足足在粪坑边上呆了半天,愣是从粪便里掏出了六个钢镚,五分的、二分的、一分的,数了又数正好是两毛三分。那时的两毛三分,可以抵挡一个壮劳力一天的工分,可以买四五个鸡蛋……
后来,听说镇子里有卖彩票的,有人中了大奖。又听说中大奖的人一夜之间悄悄搬走了,为的是怕被人疯抢了。你想啊,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一听说你有钱了,亲戚朋友哪个不想来沾个光?张口借钱,你借还是不借?穷亲戚、穷朋友来了朝你要几个钱花,你给还是不给?
一夜暴富这件事给财子带来了极大的诱惑。一次去镇上赶集,一个地摊算命的,见他方面大耳,双目有神,就把他叫住,说要给他算一卦,不准不要钱。
算命先生问他求什么?“求财,当然是求财呀!”
“看老弟这面相不像是一般的人哪?看你耳大有轮,自古就有“耳朵大有福”一说,刘备两耳垂肩,成就霸业。朱元璋生就了一双大耳朵,成为一代君王。范伟也拍过一部电影《耳朵大有福》……由此可见“耳大有轮多主贵,耳大无轮多受贫”。老弟,你是嘴大吃四方,肩宽挑钱粮,浓眉盯钱眼,手长捞钱忙。”
财子早已飘飘然,不知所以然了,迫不及待地问:“不瞒您说,我现在正在买彩票,你说我能不能中大奖?”
算命先生轻捻胡须道:“不管干什么,最忌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想好了就去干,保你马到成功,日赚百万!有些事天机不可泄露,老弟只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哪……”
日赚百万的买卖那不就是买彩票么?这分明是仙人暗示他赶快动手!这可意会不可言传,天机不可泄露!财子从兜里掏出两张大团结给了算命先生,并说道:“先生真乃神人,谢谢先生指点!”
从此,他一有空,就往镇上跑,把自己打零工挣来的钱、抽烟钱、赶礼钱都拿了出来,20、30、50、100、200不停地买,价码越来越大,三百、五百。他相信只要心诚石头都会开出花来的,广告上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功夫不负有心人么?果然,有的时候也有点小惊喜,中过100、300,最高的时候中过500元,高兴得忘乎所以。
可是,他不曾算计过总共中了不到一千元,却来来去去花了数千元,到头来赔了个底朝上。时间长了,家里的日子过得越来越紧巴。眼见得儿子一天天长大,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财子的大奖梦还是没有实现。
为了给儿子操办婚事,财子和老婆四处借钱,总算把儿媳妇娶到了家,还欠了一屁股饥荒,成了财子和儿子心头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来。为了挣钱,儿子大冬天里跟着林场拉原木的汽车进山伐木、装车,一天能挣300元。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儿子走出家门再也没能回来!他从车顶上绑绳子的时候,不小心被压杠打中了脑袋,从4米高的汽车上一头栽了下来,在送往医院的路上就断了气。那一天,怀着孩子的儿媳听到丈夫出事的消息,慌乱之中跌了一跤早产了。
可怜的儿子连自己的亲骨肉都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就匆匆离去了!撇下早产的儿子和结婚刚满一年的媳妇。
儿子自小就懂事听话,他体谅父亲的难处,他想帮父亲圆发财的梦,初中没毕业就退学回家干活挣钱。
本来儿子的学习成绩在全校也是数一数二的,老师、同学没少往财子家里跑,都劝他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可是他铁了心死活不念了。财子也曾拿出当爹的威严动了家法逼儿子念书,可是,当他的巴掌落下来的时候,儿子却一声也不吭。财子的内心是愧疚的虚弱的,他只好任由了儿子的选择。为此,财子终日忧心忡忡,整夜难眠。到了儿子该娶媳妇的时候,他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全力以赴张罗的。他觉得这或许能够减轻一下对儿子的亏欠。可是,如今儿子没了,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
死亡赔偿金下来了,里里外外能有百八十万。才子一辈子也没见到过这么多钱,这些钱也曾是财子一直梦寐以求的,可到了这个时候他却失声痛哭,他一夜暴富了,可是这个富来得太突然,太残酷了!这是儿子拿命换来的,怎么能够让他忍心看着这些钱……
现实毕竟是现实,钱是好东西。财子用赔偿金还清了儿子结婚时拉下的饥荒,还剩几十万,存到银行里,每年还有不菲的利息,足够一家人年吃年用啦。
现在的财子再也不买彩票了,他把家搬到了城里,把小孙子送到了城里最好的幼儿园,闲来没事的时候,在城里打打零工,挣点零花钱,尽量不用儿子的钱——他觉得对不起儿子!
儿子走了三年啦!财子带着酒和菜来到儿子的坟前:
“儿呀!爹来看你啦!来吧,咱爷俩喝两盅!三年啦,你的儿子已经上幼儿园了!”财子的眼泪一直挂在两个眼角,一下子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止不住地向外奔涌。
“儿啊!我对不起你呀!该走的不应该是你,应该是我呀!我对不起你呀……”
财子老泪纵横,像一头发疯的老牛拼命地吼叫,哭声在空旷的山林里久久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