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大白高国(散文)
一、贺兰山下的颜色王朝
不钻研历史的人,未必不喜欢历史故事。
在我们的肤浅认知中,西夏是一个方位王国,曾存在于偏远而荒蛮的西北地区。我们不知道当时的西夏人根本不认同“西夏”这个名字,他们拥有一个真正的颜色国家,中国历史上唯一以颜色命名的国家——大白高国。
大白高国为党项人所建,如现在的犹太人建国一样颇费周折。党项族,是古羌人的一支后裔。而古羌人也是华夏族直系祖先的重要组成部分,据传我们的始祖之一炎帝就是古羌人的首领。
但无论多么大,多么白,多么高,大白高国只存在了189年,便在蒙元帝国的马蹄下灰飞烟灭,被掩埋于瓦砾和风沙之下,消失于历史岁月的烟波浩淼之中。
旌旗遁影,羌笛已喑,唯见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一千年的时光,似乎足以抹平一切金戈铁马,刀光剑影,盛衰荣枯,悲欢离合。
二、掘地三尺有亡灵
直到1929年,俄国人科兹洛夫第三次来到那片寂寥的土地,粗蛮而发愤地挖掘,才在一座佛塔里,发现了惊世骇俗的一幕。
那座佛塔里,珍藏着几千件典籍资料,一具女性骷髅端坐其中,守候着一段封存千载不为人知的历史。
俄国人带回古籍,好生研究,怎奈书籍里那些端庄优雅的方块字,形似汉字,却又不同于汉字,竟无一人能识。直至最终找到一本《番汉合时掌中珠》,惊为西夏汉文对照字典,才有了一把打开故国城门的金钥匙。西夏文,大白高国,由此得以重见天日。
唐朝之前,党项人就颠沛流离于青藏高原、黄土高原之上,过着半游牧、半农耕的生活。他们的首领拓跋思恭因为帮助大唐平定黄巢起义有功,被唐僖宗加封官衔,并赐姓为李。
到了宋朝,大宋皇帝使出一招,令党项人的达官显贵悉数迁往京城享福,西夏之地收归国有。一位叫李继迁的青年不服,带队隐于沙漠腹地另起炉灶。而后势力渐长,雄踞一方,但他嘱咐儿子李德明继位后务须韬光养晦,同时向宋、辽称臣纳贡。
改写西夏历史的是李德明的儿子李元昊,一位形貌英俊、文武双全的史诗级传奇人物。传说这位李元昊从娘胎里一出来就长着两颗牙齿,少年时行走街市,回头率超高。大宋专门派画手扮作算命先生,潜伏闹市,只为画一幅李元昊的肖像带回研究。
果不出大宋所料,长大后的李元昊文韬武略,气势如虹。公元1038年,李元昊在兴庆府(今银川市)建都称帝,建立“大白高国”,即后人所称“西夏”。西夏的疆域,曾经“东尽黄河,西界玉门,南接萧关,北控大漠,地方万余里”,与宋、辽鼎足而立。他们崇尚白色,把黄河看作白河,就连皇帝的龙袍都是雪白的。他们创建了自己的文字,自己的法律,形成了独一无二的大白高国文化体系。
李元昊的张狂无疑同时得罪了宋、辽两个尊主国。大宋出兵百万,以为平定一个总人口才区区一百多万的小国不在话下;大辽兵马更是一向以骁勇善战著称,他们感觉一阵风似的踏平大白高国,简直就像一次狩猎游戏,堪比小菜一碟。但一先一后,他们在李元昊的大智大勇面前,均未“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反倒留下了丢盔卸甲的羞辱。
三、英雄不敌丽人
李元昊在大白高国就是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他实现不了的梦想,也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大臣野利遇乞的媳妇没藏氏姿色妖娆,李元昊与其私通,并偷偷生下了一个儿子李谅祚。李元昊还看上了太子宁令哥的媳妇,就把儿媳妇变成了自己的媳妇,立为皇后。宁令哥因情生恨,受人挑唆刺杀亲爹。李元昊被一刀削去鼻子,血尽身亡。这位割了无数战俘鼻子的帝王,没想到称帝仅一年就被自己的儿子割了鼻子。可叹昔日叱咤风云、所向披靡、无人能敌的一代枭雄,最后竟死得如此窝囊。
太子因弑父被处死,不满周岁的李谅祚遂被立为新皇,其母没藏氏开始专权。此后的大白高国便一路阴盛阳衰,小皇帝总是早早夭折,政权大都掌握在皇后手中。大白高国民风开化,女性地位不像汉人,男女之事也没有唐宋那么保守。一代代皇后也都是血肉之躯,未必全能做到安心守寡,如梁皇后就是被她之一的情人所杀。总之后来的大白高国权杖多在美女手中,政权更替掺杂了太多的爱恨情仇。
但开国皇帝李元昊之后,这个英雄换美女的国家又延续了一百多年,说明纤纤玉手一样能执掌天下。直到1227年,西夏被蒙古大军所灭。屠刀之下,西夏民众“免者百无一二,白骨蔽野”,幸存者随风飘散,没于他乡。一个曾与宋、辽抗衡的势力,自此再无踪影。
那座佛塔中端坐书堆的遗骸,疑似大白高国的最后一位皇后唐氏。她把自己和大白高国的历史长卷一起封存,一定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告诉后人些什么。
四、浪花淘尽英雄
大白高国就是大白高国,李元昊就是李元昊。李元昊也许更喜欢叫元昊,姓李不姓李无所谓。唐皇帝给他们赐姓为李,宋皇帝给他们赐姓为赵。无论叫李元昊,还是赵元昊,很可能都是元昊心中的一份耻辱。
少年元昊曾被宋朝名将曹玮称为“真英勇也”,可见元昊绝非等闲之辈。但英雄只是英雄,英雄未必君子。《西夏简史》一书,称元昊实为暴君,多疑猜忌、贪恋女色、独断专行、杀戮成性,也许描述得并不为过。
更有传言说成吉思汗灭绝西夏,却将那些美丽的王妃们统统据为己有。殊不料惨遭报应,忽死于某位西夏王妃之口(不是“之手”),对此自不必当真。
盖天下英雄,小人,暴徒,贤士,各自宿命在此,绕也绕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