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葵花模样(散文)
一
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一朵朵葵花,金黄金黄的,犹如泼了一地的金水一样,灿烂,生机勃勃。就像我年少时的模样,向着阳光,充满朝气。
小时候,我家的房前屋后,挤得满满的都是葵花,我被包围在其中。那时,我经常跟着父母到地里看他们劳作,闷了,就去找田埂边的葵花作伴,对着葵花唱歌,跳舞。再长大一些,不再跟着父亲母亲去田地,而是自己到处去玩耍,开心不开心都会去找葵花诉说。葵花不但长满了我居住的家门口,还长满了家乡那一片片的田野边。
我最早看到的植物就是葵花。只是,我竟然不知它就是我爱吃的瓜子。我以为它只是盛开的一种金色的花,一种好似太阳一样的花儿。
直到有一天,母亲把一粒粒葵花籽种到泥土里,边种边对我说:“这就是向日葵,就是葵花,蕤儿,你记住了吗?”我当时很惊讶,这就是葵花,原来我最喜欢吃的小小的瓜子,能开出那么美丽的花儿来,还有一个如此美的名字,它叫葵花。
葵花,金黄色的花朵,好似一张美丽的脸儿,那般灿烂,总是随着太阳的角度转着。我不知道家家户户为什么都会种葵花,而且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我只知道,人人都喜欢这样的植物。
记得我第一天入学,母亲起来的很早,还特意采来了一朵小小的葵花插在我床头的瓶罐里。我一睁眼睛就看到了,那金色晃着我的眼睛,我笑着:“妈妈,你告诉这些葵花,我要去上学了,等我回家来,再和它们一起玩,把学到的东西一点也不留教给它们。”
母亲拿着衣服过来,一边笑一边帮我穿着。我说:“妈妈,我长大了,从今天起我已经是学生了,再也不需要妈妈帮我穿衣服了,要不然,被葵花看到会笑话我的。”
母亲说:“蕤儿长大了,也懂事了。妈妈也不期望你什么,只希望你做一朵葵花,向阳乐观,快乐就好。”
母亲让我背诵几句诗词: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最是末尾的一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母亲反复让我背诵,让我记住。母亲说古人这首诗里的“葵”,虽然指的并非葵花,而是一种叫什么葵菜的葵。但是,母亲说她宁愿那就是葵花的葵,灿烂向上,就如那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二
母亲给我拿好书包,削好铅笔,准备好本子、橡皮……学习用品,将我拉到怀里,反复叮嘱我:好好读书,做一个像葵花一样的好孩子
我背上书包,穿得整整齐齐,母亲将我抱上自行车前梁上,爸爸骑着车子送我去小学校。早晨的阳光洒满田野,洒在一朵朵葵花上,整个天地都是金灿烂的。鸟儿飞翔着,小草小花在轻风里摇曳,好似在快乐地歌唱……我大声喊着:“喂,美丽的葵花,我要上学去了,等我回来呀,回来一起唱歌,一起读书。”
放学回来后,爸爸妈妈还没下班,我一个人在家里做完作业,就去看葵花。庭院空闲地也种了葵花。绿绿的叶子,高高的个头,挺拔的腰身,几乎没有旁枝错节。那时,母亲总跟我说:“葵花花朵好看,种子可以吃,可以榨油。就算是葵花杆儿也有许多用处的……”
没等母亲说完,我就说:我喜欢用葵花杆儿围成的玉米楼,那儿呀,就好似我的绣楼,读书,写字,唱歌都很带劲儿。每当秋季,玉米从田地里收回来,母亲都会将一些又大又好的玉米留下来,放在玉米楼里。其实占不了多少空间,玉米楼总是闲着一大半的空间,或许是母亲故意给我留出来的也未必。我总是喜欢住进玉米楼里,高高的玉米楼下面是木棍架起的,上面的楼体四周都是葵花杆儿围起来的。坐在米楼上,或是躺在里面,看着天空格外碧蓝,村庄里的炊烟飘向一个方向,看着村里人们忙忙碌碌,出出进进……
我心里美滋滋的,有时候磕着葵花籽儿,有时候啃着青玉米,吃着南瓜、土豆……边吃边背诵课文、或是成语还有那些公式,始终都不敢忘记母亲在我上学前的那一句诗句。想到这些,看见一朵朵葵花向着我微微含笑。因为我体质差,病殃殃的,不是打针就是吃药,不能像其他的小伙伴一样,哪里都能去玩耍。
有时候,心里会不开心,幸好有葵花在身边,我可以去找葵花玩,跟葵花说话。记得学校的围墙边上也有许多葵花,那还是我们各班级同学们去亲手种的。春天的早晨,同学们有的带着水桶,有的带着泡发芽儿的葵花种子,也有带着铁锨、镐头的。同学们一个个争先恐后,你翻地,我起垄,他包坑,再有撒种子的,浇水施肥的,忙得不亦乐乎。
阳光下,每一个少年都像一朵葵花,都在茁壮成长着。
三
想想少年时候,在葵花的熏陶、包围下,多么快乐与惬意。
那时,我们喜欢捧着书本坐在葵花地里读书,写作业,讨论老师留给我们的各种问题。完成了作业后,大家就在葵花的花影里嬉闹着,有学着老师讲课的,有学着那位新来的同学赵毅读课文的。赵毅是山东的,他刚刚转学来,不会讲普通话,一口的山东话。老师却喜欢叫他起来读课文,他一读课文,我们就想笑,开玩笑说他讲的像火星语言。
他很不好意思,脸儿红红的,羞得头都要低到课桌上了。老师却说:赵毅,多读多锻炼,你就慢慢的会说普通话了。如果你怕人笑话,不开口说话,就总也说不好普通话的。或许是老师对他的鼓励与引导,赵毅很快就融入到我们中间,他的普通话也学得很好,不久,他说话我们能听得明白,也不再觉得他有什么不同,都喜欢与他交往,喜欢和他在一起写作业玩游戏。
赵毅说他最喜欢我们这里的葵花,他说他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大片的葵花地,那真是一种震撼。
葵花地就是我们的乐园,我们将大多数时光留在了这一片片金色里面,留在这美丽而蓬勃的生命里。夏风里,一片片葵花的叶子好似荷叶一样舒展,在如水的月光里,葵花叶儿像舞女的裙裾在起舞。金黄色的花朵儿,笼着轻纱似的梦境,默默低着头,深深地向大地鞠躬。
我们喜欢钻到葵花地里捉迷藏。每次,我都不敢把自己藏得太严了,生怕伙伴们找不到我,再让那些葵花把我留下来。因为葵花总是牵我一下,或是拦我一下,好多情哟!我心里也在想,再怎么藏,也会找到的。葵花早已看到我了,我又往哪里藏呢。
秋天的时候,葵花落去了。一个个大大的花盘,掸落花瓣,变成了一个个籽粒饱满的像土地一样颜色的圆盘儿。走进葵花地里,我们也帮着家里或是连队里收获着葵花。葵花到此整整走完了一生了吗?我手里捧着一盘盘成熟的葵花,心里想起那些盛开在阳光下的葵花,它们依旧那般灿烂。那一年,我们即将从连队去往县城读高中。毕业前夕,老师与我们一起坐在葵花地里合影,同学们围着老师,如一朵朵向阳的葵花,笑得灿烂阳光。
暮然间,想起母亲对我一再说:“希望你走出去时与走回来时,都是葵花模样,若能活成一朵葵花,就挺好。”
再次站在家门口,依然回想起母亲的话语。梦里老屋依旧在,屋前房后依旧葵花一片又一片,金黄金黄的,依旧灿烂夺目。我呢,或许什么都在改变,唯有初心从来没有改变。母亲依然一眼就能认出我,因为,我依旧是葵花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