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神舟】难忘的“玛蒂尔德”(随笔)
今天工休在家,早饭后忙完了家务,我终于可以来到自家书房,静下心来读会书了。我的眼睛不架事,手机阅读不了,还是看纸质书刋舒坦惬意!
几十年来,先生经营的大书橱里,早已琳琅满目。今天看什么呢?突然,《莫泊桑小说集》跃入眼帘,就看这个。随手一翻,正巧是一篇《项链》,记得上高中时,语文教科书上学过。
文中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动人情节,至今还让我回味无穷。我既为故事主人公玛蒂尔德的乐极生悲——为偿还丢失从朋友那借来的一串项链欠下的债务,所历经的十年苦难而深表同情,更为她有出人意料的奇好结局而深感欣慰。
然而,就在我们的现实生活中,关于类似《项链》的故事,也并非莫泊桑的警示而划上句号。
我记得特别清晰,就在29年前的夏天,我的一位远房表嫂阿岚,那时还是一个年轻的纺织女工,她在很大程度上,就重演了半回玛蒂尔德的角色。
“双簧”骗子设圈套,可怜女工失重金
故事就先从那年的7月8日上午说起吧。
这是一个星期天,丈夫和女儿莎莎都在家里休息,那天正巧又是阿岚厂里调休。
上午,她在丈夫和莎莎的陪同下,先到银行取出他们婚后近十年2700元的全部存款。随后,他们一家三口,便兴致勃勃地走进了一家商场的“黄金屋”。她左挑右选,反复比试,终于选中了一条她梦寐以求的24k金项链。
她无法抑制激动的心情,当即恭请丈夫,把项链配戴到她那修长的脖子上,闪闪发光,太气派啦!此刻阿岚内心的美劲,恐怕一点不比玛蒂尔德刚戴上朋友的那个项链时逊色……
中饭后,阿岚仍然异常兴奋,多日来的辛劳与疲倦,早已荡然无存。她无法象丈夫和女儿那样安心午睡。
她忽然想到,买项链还剩下90多元钱,不能只顾装扮自己呀!应该为女儿买双象样的凉鞋。于是她没等父女俩醒来,就留下一便条,独自一人向大街上走去。
那时的商铺还很少。阿岚来到一家商店,好不容易才挤进鞋帽柜台前,她隔着玻璃柜,开始低首目选女儿能穿的凉鞋。
突然,有一衣着平平的大个子男青年,从她脚旁快速拾起一个用手帕裹好的东西;同时,在她身后,有一矮胖子男青年,随即拉了拉她的衣服,手一指向,低声说道:“大姐,你的东西被那个大个子拾去了!”
“我不差东西呀!”阿岚很诧异。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矮胖子青年大步向前,一把拽住大个子,责问道:“你拾了这位大姐什么东西?”
“我还没看呢!”大个子顺手打开手帕。一只黄灿灿的大号戒指跃然显现,戒指上一根金线扣着一精制标签,上边写有“深圳,2998元”字样,尤为清晰。大个子见状拔腿就走,矮胖子一边拉着阿岚紧追不放,一边对阿岚说:“大姐,快追,这是我们三个人同时发现的,不能让这家伙独呑!”
追到门外,大个子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说:“啊呦喂!你们不要吵了,我也跑不动了!我给你们每人200块钱行了吧?”他要从提包里掏钱。
“就给我们这点点,肯定不行!这里不便说话,走,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细谈。”矮胖子打着手势,叫他们向前走。
阿岚一阵惊慌,一阵惊喜,心想人家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能白拿一份吗?但很快一转念,反正是拾来的,又不是偷的!
她瞬间又突然想起,前几天夜里,她做梦看到了血。听老人说,梦见血一定要发大财,是不是今天真的来财气了……再说,这两个人,一嘴本地口音,象是农村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阿岚想着想着,就随他们走进了一个“一头死”的巷子里。
那年夏季,天气特别炎热,骄阳似火,好象要把人炙熟,才甘罢休,加之“死巷”中,没有一丝风,阿岚感到阵阵窒息。
他们终于停下脚步,大个子随手撑起一把自带的黑伞,急促的声音中显得有点不耐烦:“你们快说,怎么个分法?”
“按理,我们三人应该平均分;大哥你首先拾到的,适当多一些吧!大姐,你看行吗?我身边没有多少钱,买不了,请大姐你想个好法子吧!”矮胖子一边说,一边望着大个子。
没等阿岚开口,大个子指着阿岚的脖子说:“这只大金戒指,在深圳价就等于3000元,在我们这里价格一定会更高,肯定比你大姐戴的项链高千把块钱吧!这样吧,金戒指给你大姐,你把项链给我们分。”
大个子说着,就把戒指塞到阿岚手中,她一怔,立刻感到份量不对,吃惊地说:“这是假的,两块钱都不值,你们不要骗人!”
“傻小姐,这可由不得你了,如果你喊叫,我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金戒指你拿了,项链必须给我们!”
他们终于露出了骗子的凶相,矮胖子迅速从腰间拔出七寸刀,对着阿岚胸部恶狠狠地说。
晴天劈雳,阿岚顿觉头脑嗡地一声,全身散了架,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太阳红着脸向西山滑去,阿岚这才缓缓地苏醒过来。她渐渐地发现,心爱的项链和身上的90多元钱,都已无影无踪,仅有的是她手里攥着的那个所谓“大号金戒指”。
痛苦不打一处涌,为伊弄得人憔悴
在我们女同胞中,爱慕浮华的人还确实不少。虚荣心极强的玛蒂尔德,为了包装自己,想挤进一流社会,虽获得了一时快慰,但祸为福所倚,她及丈夫陡生的巨大精神痛苦,和平添的沉重经济负担,曾使他们一度愁苦不堪,几乎病倒……
那天傍晚,阿岚就象在恶梦中一般,凭着一点点知觉,好不容易才摸到家门。
她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将下午发生的一切,详详细细地讲述给丈夫和女儿。
她丧魂落魄,悲愤交加,惊吓、恐惧、悔恨、懊丧,真正是痛苦不打一处涌。
她感到最大的耻辱,是自己为贪图不该要的“外块”而误入陷阱;而最大的苦闷,是满肚子怨恨无处排解诉说。
骗子明骗暗抢,夺走了她想了多少年心爱的那条项链,使她夫妻近十年省吃俭用几乎所有的积蓄,顷刻间付之东流;按当年她107.5元的月薪计,骗子等于吸走了她整整两年没日没夜上班所付出的全部血汗钱;还等于她夫妇给双方父母七至八年的孝老金……
可这一切,她却没脸对任何同学、同事和所有亲朋好友说,她怕人家耻笑自己;她也不敢对厂里领导说,怕他们批评自己贪小便宜;她甚至连向公安机关报案的勇气都没有,她觉得这是咎由自取!
阿岚吃不下,睡不着,怕言语,不停地在低泣抹泪,不断地责难自己,甚至想轻身了结自己……连续三天的日夜煎熬,阿岚一下子老了十岁还不止。
第四天清晨,阿岚的精神几近崩溃,她一反常态,要丈夫和她一起,到买鞋的那个商店里抓骗子,从而夺回那个项链。
丈夫发觉阿岚要出大问题,就使出浑身解数,全力地劝她、求她,可她非但不听,反而同丈夫大吵大闹起来。
这一下,惊动了左邻右舍,使她和丈夫几天来严守的“秘密”,终于暴露了出来……
人间自有真情在,共愿她有好运来
在我们社会主义的大家庭里,那个年代的骗子、坏蛋,毕竟是极个别的败类,绝大多数亲朋好友、同学同事还都是好人。
得知内情后,好心的邻居来了,他们与阿岚丈夫一起,有的打电话,有的亲自登门,把阿岚的遭遇和状况,向各有关方面通报,请大家共同帮助阿岚。
于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场面出现了:
阿岚的厂领导来了,他们劝她不要有任何思想顾虑,安心把再在家休息几天。临走前,他们还放下了给阿岚的250元营养费;
阿岚的同学、同事、朋友来了,他们不仅给她买来了许多补养品,更珍贵的是他们带来了使她温馨的开导与安慰;
县妇联主席来了,她告诉阿岚:我们都很同情你,要给予全力的支持与帮助;
县公安局领导和刑警队员来了,他们在向阿岚调查项链被骗的详情后,当即表示:我们将全力破获这起诈骗案,要严厉打击犯罪分子,尽早使阿岚的项链“完璧归赵”!
就这样,我来你往,你走他来,前后整整持续了5天时间。
在大家的耐心劝导、帮助和鼓励下,阿岚的情绪渐渐稳定了,精神也渐渐地得到了恢复,她家也回到了往日的安静与祥和。
那年在我第三次到她家慰问时,阿岚已显得很顽强。她无限感慨地对我说:“对于组织上,还有领导、朋友和亲人们的关心,我真的无法用语言来表达感激之情,我只能在以后的工作、生活中,慢慢地报答大家。”告别时,她还特别地拜托我说:“老妹,请你设法将我这个丢人的故事,能告诉更多的姐妹们,让她们也能从中吸吸教训,无论如何不能再有虚荣心和贪小便宜的心了!”……
(原创首发,忆撰于2021年8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