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松竹梅(散文)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喜欢上了散文,工作之余不是翻阅各种散文刊物,就是写所见所闻所思或自己的内心独白。有时候,心血来潮,甚至会不顾舟车劳顿,去外地听一场散文讲座。
写得多了,在各种刊物上也有所发表;听讲座多了,也认识了一些散文大家,有几位很随和,也很说得来,久而久之,反而抛开了老师那一层,倒成了散文界的朋友。
一、松
裘山山她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军人,一个是女人。我所看过的裘山山的作品,其思想与内涵绝对不会离她这两个身份太远。
的确,在裘山山的作品中有各种各样鲜活的女人。在某个笔会上,我们几个文友曾经讨论过几个活跃的女作家,有人说写女人的作品,尤其是女人写女人的,难免会有“小家子气”。但读裘山山的作品,我总感到有一种纯粹的大气,或者可以说是一种挺拔的气质。
认识裘山山是在杭州,是在2017年的浙江散文年选的新书发布会,发布会上,裘山山讲了一堂课。她说,散文要写出自己的个性。
如一些评论家所说,裘山山的作品从来不追求“先锋意识”,她放弃了表面的“尖锐”和“深刻”,但她那平淡的、感性化的叙述,却能直指人心,甚至在人性上掏出人们隐藏最深的东西来。
后来有一次,和裘山山聊写作时,她说,我只会写老老实实的东西,让作品传达老老实实的感情。她说,就像你写的那些散文,你也不擅长渲染啊,没有浓墨重彩,朴实,多好啊。我突然问她,你那么多次进藏,你的身体素质承受得了吗?她看着我,笑了笑,说,我可是比你大十岁呢。随即,她伸了伸胳膊,又说,我可以像个村妇一样,挑着百十斤的担子自如行走,你相信吗?我说我信啊,否则你怎么可以独自一人在寒冷的冬天进藏?说到在几年里走遍高原的军营,裘山山沉默了。我也不再说话,不忍心打断她的片刻沉默。几分钟后,她才说,现在退休了,有时候,回忆起来自己也会心酸落泪呢。我又说,那年汶川地震,你深入现场采访,多危险啊,我可做不到你那样呢,为了写作,甘愿抛开一切。
裘山山点点头,又摇摇头,沉思了一会,过后,她才缓缓地说,你相信吗?我不会为了写作抛开所有的一切,包括生命。我明白写作对裘山山来说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写作是她的职业,但诚如她说的那样,写作不是惟一的事情,也不是她生活的惟一选择。记得她曾经说过在汶川采访时,徒步去映秀镇的路上,几次险些送命。她说,那种心力交瘁的程度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这时候,我面前的裘山山,在我心里无疑是一棵挺拔的松树。
后来,有一次去重庆,她问来不来成都转转,我说来啊,但你可得管吃的。到成都后,和她一起喝茶时,她说,还是羡慕你这样的自由人啊。我摇摇头,说,你可是名家啊。裘山山拿起茶杯,刚想喝一口呢,又放下,看着我说,其实,在她当作家的二十几年里,她也动摇过。我说真的?她说,她曾经想过去当老师,去当律师。
我说,拜托,这是现实,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当成作品里的女一号来生活好不好?
她低着头,像是和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真的,我有一次跟一个律师采访了两个月后,忽然有一种想法,想去当律师呢,但最终我还是没有放弃写作。”
我说,是写作让你变得与众不同呢。她说是啊,写作让我的心灵更宁静,更有归属感。
我所知道的裘山山,她总是喜欢平静的写作生活。如果不出去采风,一般情况下,她总是深居简出。我最佩服她这份耐得住寂寞的性子,也许,优美的岁月就喜欢在她营造的氛围里沉淀吧。
也是那次在成都,裘山山曾经劝我现在专心弄事业不要再写散文了,她说,何苦呢?再说,你写乡愁,你的散文又写得太小,思想不够高大;写亲情,你谋篇的格局又太近,由点及面的面又太小。她把我说得一无是处。我无言以对,心里想,是啊,何苦呢?后来,她以为我不高兴了,笑了笑,说,我是说真的,十年后你再写,你肯定会是另一个高度。我摇摇头,说,我要什么高度?我只是一种信仰而已。
对啊!写作是一种信仰。裘山山说。
二、竹
很早就读过卞毓方老师的《煌煌上庠》与《长歌当啸》。在加入中国散文家协会以后,方才知道他就是会长呢。
而认识卞毓方老师是在青岛。
2015年去青岛参加颁奖典礼,第一眼看见卞毓方老师,就觉得他很严肃,仿佛他身上有一股外露的威严,让人不敢靠近。那一刻,我的直觉就是,卞老师是一根竹子。后来,接触多了,方才明白,那或许便是传说中的灵气呗。
第二天晚上,我出去散步时,刚好碰上卞毓方和丁一两位老师。多么好的机会啊,我突然想,何不大胆地向他们讨教讨教散文写作的宗旨?于是,我便上前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卞老师说,那我们就边走边聊吧,大家聚在一起也是缘分,不容易的。
丁一老师看着我说,卞毓方,就是一个散文符号呢。
卞老师一边走一边说,他说,散文重点在一个“散”字上,你愿意怎样写,就怎样写,你愿意怎样起头,就怎样起头,愿意怎样结尾,就怎样结尾。你根本不用去刻意求索,就那样松松散散地写,信笔所至,一段潇洒,一段自如,凭天马行空,你说好不好?
我点点头,认真领会着这个“散”字的含义。还没有消化呢,却听得丁一老师说道:“他的散文属于松散一类,你看过他写的《煌煌上庠》没有?整篇不讲求结构,叙述也看不出什么层次,一点匠心也看不出来,而且在语言与修辞方面也看不出有什么独特的风采,但它就是一篇好散文啊,它妙就妙在这个散字上。”
“你不要听他胡说,不就是一篇散文吗?看把我说成一个思想家或哲学家似的。”
“卞老师,你的思想确实有非常深刻的地方,这是我学习不来的。”
“丁一写得多,你往后多向他请教,有好的作品尽管发给他,他可是杂志社的执行主编呢。”
后来,聊到获奖作品,卞老师说,我的文章就是他审核的,所以他记得我的名字,他说,写作就得多读书,开阔自己的视野。他说,肚子里要有货,如果腹中空空,你怎么写?搜索枯肠吗?干干巴巴的文章,谁喜欢读?
那天晚上,我受益匪浅,现在想起来,那纯粹是给我开了一堂散文写作课的小灶啊。
第二次见到卞毓方老师是在2018年夏天,那是在贵阳,那次是中国散文家协会在贵阳举行“跟着散文去旅行”的颁奖典礼。
那几天,我和卞老师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记得第一天的欢迎晚宴上,有一位河南的作家想说好散文的因素,谁知道卞老师立马打断他的话,说,席间,我们不谈文学。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想不到,卞老师可是海量啊。
第三天,我们去藤甲部落,在车上,卞老师和我说:“你发给我的几篇散文我都看了,进步很大,但是,你还没有领会上次和你说的这个散字的实际内涵。还有一点,你的散文要重视开头和结尾,你想一想,好的开头是不是能够让人一目了然?”
我认真听着,身边的几个人也听着,车上仿若开了一堂课。
“但你开头也要写得有气势,要一下笔就能捉住读者的心,让他们有一种想读下去的欲望。你有一篇的结尾就写得很好,是哪一篇,我想想,对了,是《紫藤花开》,那个结尾就是言有尽而意无穷,我读完了,都久久不能忘怀呢。”
“你那篇发表在浙江日报上的《又见炊烟》就写得很好,就像是丁一说的那样,境界高,视界就宽。”
坐在卞老师里边位置的丁一老师也说道:“是啊,境界高,才会视界宽。其实,写散文,选主题很重要呢。”
望着卞毓方老师,我突然想起有一次他去西安,贾平凹说他:“他骨多肉少,面不生动,他说话一句是一句,似乎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我想不到卞老师能够和我说这么多,他的每一句话都深含哲思,就像他写的散文,都是哲思散文一样。突然想,他不就如同一株竹子吗?瘦高瘦高的个子,满腹经纶,虚怀若谷,挺拔又不傲然。
在昨天的颁奖典礼上,他曾说,用心灵感悟人生。此刻想起来,耐人寻味呢。
三、梅
认识韩小惠老师是在杭州,那次,我是去参加浙江散文年选的新书发布会,发布会上,韩小惠讲了一堂课。她讲了好散文的因素与散文的诗意。
第一次见面,我根本不知道韩小惠的名气有多大,后来听陆春祥老师说了以后,才知道她原来是光明日报《文荟》副刊的主编,是中国散文学会的常务理事。
会后,在陆老师的工作室里,我们一块坐着喝茶,陆老师向韩小惠老师介绍我说:“老章的散文写得不错。”我一听,顿时汗颜,连忙说:“在你们面前,我可是小学生呢。”
韩小惠老师笑笑,她放下茶杯,开口说道:“写散文,思想最重要。”
我随即问了几个关于散文写作的问题,韩小惠老师都一一解答,她打开了话盒子,和陆老师一起为我单独上了一堂课。
她说,好的散文就得有哲学的深度,这是一种常识;她还说,写散文要有自己的个性化,要与众不同,要用另一个世界的眼光打量出熟悉风景里面的与众不同。
陆老师说,要创新,要把思想放在第一位。
我点点头,问,散文的语言特色呢?
韩老师说,语言很重要,它不仅包括结构,而且包括标题,你要在写作过程中用好对比法,在酝酿时就要有一种识见,或者,你可以换一种角度切入,细化了再去写。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了。简单的晚餐后,我离开了两位老师,离开了杭州。韩老师说,以后写作中有什么想法和疑问尽管给她留言好了,她看到后会回复的。
然而,那次以后,我不敢轻易去打扰韩小惠老师,因为她不仅事务忙,而且还要写作。
有一次,我把自己的散文《那片土地不会老》发在中国作家网上,第二天晚上,韩老师就和我说,你写得不够深入,根本没有自己的特色,还得认真修改。当晚,我认真阅读,反复修改,后来,这篇文章发表在《浙江国土资源》杂志上了。
能够得到韩老师的点拨,说真的,我的散文写作水平有了极大的提升。
其实,在新时期中国女性散文作家中,韩小蕙老师是很有个性也是颇有成就的一位。她曾说,在现实中,她往往以一个编辑的广阔视野和敏锐直觉去透视社会,或者去剖析人性的深度。我读了她的一些作品以后,才明白,那是一种痛快淋漓的艺术感受。
记得她说,只有用生命写就的作品,才能够震撼别的生命。在我心中,韩小蕙老师就如同一朵凌霜傲雪的梅花,她写的作品也是那样,往往用最清灵的思想来抒发最清纯的事物。
读了韩小蕙的一些作品以后,我想学习她那种独有的写作风格,尤其是想在追寻人格魅力与崇尚散文的诗性方面来完善自己,但我总是写不好,或许,这才是她的散文风格,是她独有的。
不知道是哪位评论家说的,坚守理想人格的韩小蕙,她为重建当代散文的诗性提供了他人可供借鉴的创新经验。有一次,我和韩小蕙老师说,我就喜欢写诗化了的散文,那样的散文读起来富有诗意。
的确,韩小蕙的散文在崇尚诗性的语言之外,每一篇都可以说是在创新。
“写作是一种信仰。”
“境界高,视界就宽。”
“写散文,思想最重要。”
“只有用生命写就的作品,才能够震撼别的生命。”
……
都是很有价值的干货。
品之,受益匪浅!
“我就喜欢写诗化了的散文……”表示产生共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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