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孕穗水(散文)
一
乡谚说:看麦看色,看麦的脸色。脸色好,麦子的长势就好,也就有了好的收成,庄稼丰收是庄户人家的梦想。
阳光透过云朵照射在脸上有些灼热,风吹来热气袭人扑了个满怀,地里的麦子被疯长阳光一吻,诱人的小蛮腰忽然伸长了许多,叶面似根根肋骨扩展着,体态圆润的穗轻盈地跳着慢摇,仁红看着面前荡的麦田,开心地笑着。
农谚说:多收少收在肥,有收无收在水。小麦在生育后期需要大量的水分,此时正值旱季,降雨少,干热风多。为保证小麦正常结实灌浆,在抽穗后应浇好抽穗、扬花、灌浆水,以满足小麦对水分的需要。
“孕穗水?我只知道返青水。”她老婆与他一番争执。
小麦在孕穗时,对水分的需求特别地敏感,是非常地需要水分。如果春季雨水少,土地比较干旱,即使窨了返青水,孕穗时还是需要窨水。
那天,仁红来到北滩子,被田里的麦子绊了一下,一片颜色青碧,叶片变水的麦子张着小嘴在“嗷嗷”叫着,众多的退化小花和小穗层出不穷地往他身边涌,告诉他正在饱受旱的滋味。
仁红经不住麦子那副苦像,慌忙撑来打水机船,开足马力,水很快沿着麦墒,从这头跑到那一头,望着奔跑的水,他掐掉手中的烟,才到船上停下机器,由水在田慢慢地窨,缓缓地渗透。
二
农谚说:天上钩钩云,地上雨淋淋。上午仁红刚窨完北滩子水回家,没多久,天便暗了下来,人像被扣在锅底。只听见哗哗的雨声,瓢泼般从天倾泻而下,淋漓酣畅雨如同脱缰的野马无拘无束地下着,全然不顾仁红懊恼的心。
仁红懊恼归懊恼,还是需要补救的。他知道:如果遇上雨水多,排水不畅,土壤湿度过大,小麦的根系处于缺氧的条件下,麦根的生理功能就不能正常进行。会引起烂根和叶片发黄,造成湿害。
于是,他披着雨衣,扛着墒铲,直奔北滩子。泥路上,被雨水一泡,变得又松又软,让仁红的双脚踩在这松软的泥土上,又滑又粘,稍不留神,就会一个踉跄,脚跟不稳,摔倒在雨地上。纵使有“咚”的声响,也不觉得疼。躺下,路面上积累了一滩滩黄色浑浊的水坑,
夹杂着一个个深深的脚印,一股泥腥味扑鼻而来,还有雨水的滋味。仁红张大嘴呼呼地喘气,没心理会这些,只想能一步跨到自家责任田边。
其实,仁红种田还是有一套的,他能做到雨前清墒,雨时查墒,雨后理墒,保证墒沟相通,水有出路,雨住田干。本来墒沟是通畅的,因为上午窨了爬畦水,让许多墒沟塌陷许多。
他也管不许多,一到田边,瞅见墒沟里的水直往双营河里流淌,还是弓步入墒,理起墒来。出门前,老婆放出狠话:成天只知道烧烂烟,喝烂酒,也不听听天气预报,今年没有好收成看你还烂什么心。仁红哪还敢嘴犟,少了烟和酒,嘴角嗫嚅几下。
三
有时,人算不如天算。那年也是该窨孕穗水的时节,北滩子的麦子把田间的小路隐藏起来,铺排成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麦子成了村庄的围栏,包围呵护着村庄。乡谚说:谁吃了五谷不生病。此时的麦花小了,柔软的麦叶在风中摇曳。仁红和村庄里的人一样,把麦子当子女一样看待,他对麦子生长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有仔细地观察,描述得也很形象。
在他的眼里,摇动着麦小花的麦子,他知道这是麦子要喝水的节奏,紧张得无以言表。那天,他随便地喝了几口粥,就丢下粥碗。老婆问他又急什么?他应了一声:该窨孕穗水了。便急匆匆地往北滩子赶。
他沿着麦田埂来来回回走了几趟,堵了两处老鼠洞,拔了三株杂草,目光仍然在麦穗上逡巡,在他的心里,每株麦子都是自己抚育的孩子,都是他的希望。
农谚说:东方日出白,就要有风发。月着蓑衣,天要下雨。农谚还说:立夏刮阵风,小麦一场空。仁红窨完孕穗水的第二天,天空中调皮的风,吹翻了仁红头顶的草帽,虽一股凉袭来,仁红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昨天刚窨的麦田水,麦子是不能享受这凉爽的味道,此刻的麦子正头重根轻地挣扎着。
仁红惊慌地从家里取出尿素赶往北滩子,进行根外追肥。等他撒完最后一粒尿素,从麦田里走出来,布满愁云才缓缓地舒展开来,裤褂上沾了不少凌乱的麦花,这应该是初夏最美的花朵。
一条蚯蚓从松软的土壤里钻出来张望,从麦地里尝到了农民生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