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外打拼的人，时间长了，有点成绩了，就纷纷把房子买到城里，把老婆接到城里，把户口转到城里，过上了城里人的生活，继续着他们的打拼和发展，很少再有人回到村里。
　　 然而，最近，已经在外打拼了三十多年的小妹夫，却突然回到了村里，并且以成竹在胸的自信办了个规模不小的木材家具加工厂，其态度之坚决和行动之迅速，不但令亲戚朋友感到惊奇，就连附近的父老乡亲也有点不可思议。
　　 “在城里发展好好的，却回来办厂，农村能有多大市场？”
　　 “人家都往城里跑，他却往村里跑，我看是好日子过够了。”
　　 “让他折腾吧！要不了多久，就得打道回府。”
　　 厂子还没有办好，各种各样的议论却不绝于耳。对此，小妹夫置之不理，依然以只争朝夕的速度推动着计划的实施。
　　 我听到他办厂的消息，是在一个月前的一次回家。对此，我并不感到意外，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完全有这个闯劲，只是曾一再地提醒他，多调研，需慎重。
　　 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才一月刚过的时间，他的加工厂就办了起来，并且已经投入了生产运营。这速度快得让我无法想象，无论如何得抽时间回去看看。
　　
　　 二
　　 走进他厂子的时候，正好是国庆节假期。
　　 三间宅基地的宽度，坐东向西，逼仄地夹在村子中间。由于是老宅基地，长度足足有四十米。从前到后，盖得严严实实，有二层楼那么高，全部用钢架结构焊接而成，而且顶棚和墙壁，更是独特，全是目前市场上光线和隔音效果最好的材料，看上去既宽敞又通透。尤其是前面临街的二层楼房，虽然也是用钢架结构焊接而成，但却显得轩峻壮丽，气势非凡，再加上正面墙壁的独特造型和刚刚喷刷的铁红色砂漆，更给人一种端庄大气的现代美感。
　　 如果不是他事先领我在里面转了一圈，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独树一帜的门面房后面，是一个刚刚运营的木材家具加工厂。
　　 我跟在他的后面，边看边听着他的讲解，就像走进了一套最称心如意的单元房。这儿摸摸，那儿敲敲，来回反复地里面、外面、楼上、楼下地看了好几趟：什么整体结构是他亲自设计、亲自参与施工；什么所有照明设备和线路走向是他亲自购买和安装；什么所有家具原材料是他亲自从西安买好拉回；等等。说的我评论一句，佩服一句，夸赞一句。最后一齐把目光聚集在三台性能各异、操作方便、最具现代化的大型机器上。
　　 最东边的一台，是原材料加工机。听他说，就是按照预先设计的家具图纸，粗线条地将原木工板，切割成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长方形或正方形、菱形或各种形状的小木板，然后进入第二套程序的细加工。
　　 第二套程序的细加工，是一台高约1.7米，长约6米的大型原材料加工机。听他说，这台机器主要是对第一道程序加工出来的原材料，按照图纸设计的家具大小、高低、形状、样式，进行切割、刨边和打眼。由于这道工序关系着一套家具的质量和形状，要求非常严格。哪个地方打眼，哪个地方刨边，哪个地方切割，都有精确的尺寸和距离，来不得半点马虎和大意，否则，一套家具就无法安装起来，更谈不上严丝无缝。因此，整个过程，全部由电脑操作和控制，就像我们通常使用的电脑和打印机，只要把所打印的材料在电脑上设计好，就可以准确无误地打印出来。比如一套组合柜，总体的高度和宽度，每一扇柜门的高度和宽度，眼与眼之间的距离长度，都要按照图纸的尺寸在电脑上标识准确。否则，加工出来的柜面、扇面、桌面、大小、长短、宽窄就会出现偏差，就有可能造成整套材料的浪费。因此，学会电脑操作技术至关重要。
　　 对于这一点，我完全相信他的说法。在这方面，他不仅有经验，也有天赋，更有能力。
　　 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对加工好的组装材料进行修饰和完美，也是一台需要电脑操作的智能机器。听他说，这套工序，其实就是把所有加工好的家具扇面、柜面边沿抛光、磨平。桌边该刨成半圆的刨成半圆，该刻上图案的刻上图案，该镶上花边的镶上花边。然后，再给每个扇面或桌面贴上手感光滑、美观精细的边条，给每个眼配上铆钉、每个抽屉配上滑条、每个柜面配上拉手。最后，包好装箱，随时准备上门安装。
　　 至此，一套完整的木材家具就算全部加工完毕，其速度之快、工艺之精美、智能化水平之高，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三
　　 听完了小妹夫的详细介绍，我又一次地审视了整个厂房，和每一台机器旁边放置的半成品材料，以及北边一溜堆积如山的原材料木板，笑着问他：“这几天机器停着，是没有活还是……”
　　 “不是没活，而是人手不够。”他看了看加工好的、已经打包装箱的成品组件，继续说：“就三四个人，除了我以外，其他人对机器的操作还不熟练，组装也非常生疏，必须由我带着才能完成。”说到这里，他看着三台光滑锃亮的机器笑着说：“敢让机器不停地运转，那活就多得不得了，我不就很快发家了？”
　　 看着他依然自信的样子，我笑着问：“难道你真确定农村的市场不会错？比城里还好？”
　　 “这是很多人提出的问题。”他笑着看了看我，不假思索地说：“这个我说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城里办厂的成本要远比农村高得多。”
　　 他说，过去，之所以人们都往城里跑，是由于农村太穷，城里有太多的机会和平台展示自己，挣钱养家。尤其是装修行业，不管是单位分的房子要装修，在外打拼的买个商品房要装修，单位盖个新办公楼还要装修。装修，就像一个非常吃香的铁饭碗，只要懂技术，就能有个美好的发展前景。
　　 他说，随着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飞速发展，城里的装修行业越来越饱和，人们对装修质量的要求越来越高，相互之间的竞争也越来越强。不是城里的装修不能搞，而是装修利润越来越低。在这种情况下，要立于不败之地，就必须开办一个有一定规模的现代家居加工厂，以此来提高装修品质和效率。
　　 他说，城里当然也可以办厂，但随着农村住房条件的改善，自来水、天然气以及道路硬面化的越来越便利，农民对美好生活的不断追求和向往，房屋装修早已蔚然成风，极为平常。加上咱有这老庄基地的便利条件，为什么不把厂子办在农村？这样，既可以开辟农村的装修市场，又能延续城里的正常装修，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说，过一段时间，准备招收几个有学历的年轻人，专门请厂家来培训，尽快让他们独立工作。这样他就可以腾出来，搞管理，做设计，跑营销，让加工厂动起来，活起来，发展起来。
　　 他就这么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想法和未来打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听得我频频点头，连连夸赞。
　　
　　 四
　　 我的小妹夫小我整整一个属相，年少时由于家境贫穷，便早早辍学回家，连个初中都没有上完。但他从小为人豪爽，敢闯敢干，加之天资聪慧，头脑灵活，二十多一点就独自一人来到西安，开始了他的装修生涯。
　　 要知道，当时的他，既无装修工具，又无装修经验，甚至连最基本的装修技术都没有。可就是这么个刚刚走向社会的毛头小伙，凭着一股子闯劲，用了两天时间，查看了好几家正在装修的工艺流程和样式风格，大胆地承揽了一家房屋装修，并以自己稍稍懂点的绘画基础，绘制出一份既符合房主意愿，又具有现代房屋装修风格的设计图纸。之后，跑到建材市场，购买了几件最基本的装修工具和材料，硬是一个人既当大工又当小工地和水泥、砌瓷砖、包门框、做家具，边干边学，边学边琢磨，用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把一套九十平方米的毛坯房装修一新，不但让房主非常满意，就连本片区的同行们也对他刮目相看。
　　 有了第一次的首战告捷，他对自己的装修才能更加自信，承揽活的胆子更大了，劲头更足了。由最开始的简单装修，到后来的复杂装修，由最开始的一人摸索着装修，到后来的叫好几个亲戚朋友给他打下手，自己专门负责设计和复杂工艺的精雕细刻，而且置办的工具越来越多，装修质量也越来越高，一时成了本片区装修成本最低、装修活计最多的一家。
　　 比如，他搞装修，除了征求房主的意见外，还增加许多创造性元素。虽然工序复杂，费工费时，但从不涨价，更不偷工减料，一门心思地装出自己的水平，百分之百地让房主满意。结账就更是豪爽，一百以下甚至五百以下的零钱基本略去，如果遇到哪个房主手头稍微紧缺，他更会笑着说一声：“没关系，啥时候有了给也行。”
　　 后来，随着电脑的普及和彩色效果图的出现。从来没有动过电脑的他，便一头扎进电脑里，边学习边摸索，边绘画边思考，硬是以最短的时间熟练掌握了电脑绘图软件的全部操作技巧，让每次装修的设计效果图更加直观和富有立体感。尤其是独特的装修风格和精巧细密的装修质量，常常让他的装修房主越来越多，市场越来越大，经常是这家装修还没有结束，那家房主就跟在后面排队等待。
　　 为此，他所带领的装修队员，不是没有节假日，就是白天黑夜地加班加点，三顿饭很少按时吃过。更重要的是每一家装修，都是他亲力亲为，率先垂范，从来没有因为他是老板而当甩手掌柜。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在装修行业的道路上，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这期间吃了多少苦，克服了多少困难，经历了多少磨炼，只有随他一起干活的人知道，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但不管怎样，他们总算艰难地走过来了，也取得了非常满意的成绩，就像一句名言说的那样：每一个发奋努力的背后，必有加倍的赏赐。如今，努力后的赏赐，是他拥有了两套价值不菲的商品住宅；拥有了两辆小轿车，一辆面包车；拥有了一个可爱的考上大学的好儿子；更重要的是拥有了一个相当广泛的人际关系和非常为之骄傲和自豪的好人缘。
　　 正是他的这种勤劳和敏锐的眼光、果敢和大胆的创新、豪爽和广泛的人际关系，才让他在日益激烈的装修市场竞争中，不断地寻找机遇、把握机会，才有了这次大胆回家办厂的自信和勇气。
　　 这也许就是中国城乡发展的必然趋势：城市带动农村，缩小两者差距，走共同发展之路。
　　 愿小妹夫的木材家具加工厂，成为率先缩小城乡差距的领头羊，在农村这片广阔的土地上，发挥应有的积极作用。
　　
　　 二零二一年十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