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邻居一点(随笔)
2021年的贵阳,从夏天直接跨到冬天,什么秋风习习,秋雨潇潇都没见着。
一点发来一条信息,说突然想喝酒了。不知道远方的她是因为寂寞还是别的?回复她一个笑脸,不用说太多,她会明了,明了我在等她寒假回来。她回来给我暖被,我陪她喝奶茶,听她的絮絮叨叨。
寨中的人,大都知道我和一点要好。我们像两只小花猫,闯上闯下,无忧无虑。
我们是邻居,是小伙伴,一起过家家,一起学刺绣,一起装模作样弹吉他拍照,一起去游泳池,一起和两个贪玩的妈妈半夜回家。
一点小我两岁,小的时候我们过家家扮护士打针,我把尖锐的笔芯捅到她肉里,她痛得逮住我手臂咬出一个疤。两家大人依旧谈笑风生,不理我们的痛苦。
母亲说一点的字比我的写得好。一点就这点比我强?不不不,母亲还说一点身上刚强味足,我柔弱无能,她欣赏地给一点点赞。噢,不不不,母亲大人,因为你能干,我便偷懒罢了。
母亲识出我的懒惰,便将我的军。我十一岁便得去缴电费,宽带费,收房租费,甚至存钱取钱。
可是母亲是爱我的,因为爱我,也捎带爱着我的小伙伴一点。一点穿着尿不湿的时候,便开始咿咿呀呀缠着我,一脸我小我有理的骄样。母亲告诉我:“她便是你今生的伴了,两个人,不分歧,不分离。”
于是,这个村子的人都说:“你家一点,权得颖子带,她才能如此礼貌、沉稳。”
一点的妈妈会感恩,每次见着我母亲,投入地分烟倒茶,忙不迭讲诉我和一点的要好,羡煞众人。一点的妈妈对我们很好,即使我们已经长大,她还是会按照我们的喜好把宵夜端到房间。她从来不吵睡懒觉的我们,给我们的零用钱也是一张一张红彤彤的。
一点父亲是杀猪匠我父亲是泥水工,两个爸爸对我们两个小人儿不打压不评判,一点母亲只知道提供物质。我母亲,便是踩着风火轮的教官,教我们分辨善恶,明事理懂情商。我和一点这些年来,在村里吃喝不愁,不惹事不怕事,乐呵呵地茁壮成长。
未拆迁时家里客厅很大,窗帘是鹅黄色的,地板是淡绿色的,沙发是淡紫色的。我和一点在沙发上弹跳,在地板上打滚。父亲母亲经过时不曾有烦躁和厌恶,倒仿佛我们才是家的主人,他们是过客,小心翼翼。
我和一点长得酷似各自的父亲。小的时候听见别人叫我们:“小老三”、“小安子”,觉得是男生的名字就会不高兴。现在想起来,真是有趣啊!
一点大二了,别的人都说母亲是我的好老师,我则是一点的好老师。哎,其实关键时候一点也不听话的,哼。母亲教育我要大学了才可以谈恋爱,可一点初二时,便飘飘然了。我瞧着一点小小的缤纷,给她一些粉红色的赞,之后便像个大人似的,安静地看她成长。
两个妈妈都知道这个事情,她们选择装憨。母亲说:“该来的来了,该走的会走。就像玫瑰,羞答答地开,然后太阳下,它前面的青草是青草,路是路,它自己辨得。”
2008年那场雪,不知道一点是否记得。我十岁毛丫头八岁,我们冲着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欢呼,跳进去转圈。转晕了的时候丫头悄悄和我说你表哥嗯真帅!嗯表哥那时十九岁,村里的标杆。妈妈给他电话,让他下班来陪我们打雪仗。我和一点好兴奋啊,仿佛妈妈们喝了二两装半斤的样子斗志昂扬,将嗯表哥节节逼退。
母亲假装不经意地说:“嗯表哥让着你们呢。他是大人了,有女朋友了。”
一点自此不再仰慕。
我会走路以后,内八字一览无遗。母亲跟在我后面,时不时来上一脚督促我矫正。一点会走路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恢复了。每每说到这段,一点无比惆怅。她认为我不该恢复得太快,她觉得她完全可以不计报酬地帮助我。
我们两家屋子后面是山坡。我和一点常常躲在阳沟里烧洋芋和香肠及肉,每一次洋芋都是半生不熟的,因为它需要的柴火实在太多。
一点讲义气。有一次躲猫猫我把她家落地窗帘拉垮了,面对她妈妈的叱咤咬牙坚持说是非人为。一点和我从来不会去添加彼此同学微信,不会把别人部队的人马拉来已用。交友的规则,小毛丫头拎得清。
我和一点性格有区别,喜欢听的歌看的书并不是完全一致,但是在同仇敌忾这方面,绝对立场坚定。我们这条巷另外一家有一个年龄相仿的小男孩,现在快结婚了我们都没有和他说过话,我们也不和他的父母打招呼,因为他妈妈和一点妈妈打过两次架。两个妈妈都说大人的事和小孩子无关,鼓励我们交往,但我们不以为然。有一次一个小白眼狼在微博里用不堪的语言污蔑我和母亲,我们报了警,警察来之前小狼想夺门而逃,一点牢牢把门堵住。
我可爱的一点!越说越想念起她来。我到天津读书的时候,她每周都有给我写信,一封封似涓涓溪流,清澈透亮。
去年的腊月,家里的火炉将屋子烤得热烘烘的。家人睡得早,我和一点在等一场电视演唱会。两个人突发奇想,要试一试酒量,这可是个激动的事情。毛丫头满二十了,可以尝试了。我们将葡萄酒抬出来,把菜热上,用一次性塑料杯开始较量。葡萄酒的度数也就在20度左右,不刚烈,适合初饮者。
我们听着演唱会饮酒,饮着饮着兴奋起来,回忆起很多童年趣事,也微微伤感某一些失去。
那一夜的天空是明亮的吧,我和一点仿佛置身于一块青青的大草坪。里面连一只苍蝇都没有,只有柔和的风在流走。青春的骄傲青春的黯然在风里成诗,我提供笔,一点提供墨。
却不料一点胜我。我六杯她七杯。
一点你来,炉火必旺,葡萄酒已经备好。你提供故事,我准备拖鞋。
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