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收获】和僵尸一起共度难关(小说)
深夜,在一个埋尸坑旁,摆放这一具棺材。棺材的盖子是打开的,王大胆低头看着黑漆漆冰冷的棺材,还有棺材内折腾了他两晚上的尸体,不由得心生恐惧。
身体内每一根神经都告诉他,不能进去,他潜意识告诉他,他今晚只要走进棺材,就会死在里面。但他现在没得选择,事情已经逼到了这份上,要么赌一把,要么选择离开家乡,以后过上乞讨的生活。
十几个人,高举着火把。火把上的火焰,随风摇摆,或高或低,好像催命的鬼火。棺材内的尸体,随着火焰照射,脸部或青或红又显得阴沉。
这时,从人群中走来阴阳师,他对着王大胆,阴笑道:“王大胆,你不会不敢进去吧?”
王大胆还再犹豫,阴阳师又说道:“你放心,有各位乡亲作证,只要你能再熬一夜,明天早上我们自会把你弄出来的。”
王大胆用怀疑的眼光,慢慢转头,扫视四周乡亲,心想:这跟熬夜可不同,这是去送死。
就在此时,他看到有几位年轻人给他微微点头,就这一点点肯定,给了他勇气,他向众人一拱手,头也没回,一个跨步进了棺材内,和死尸躺在了一起。
阴阳师看着王大胆进了棺材,他立刻吩咐随从盖上棺材盖,还好没有上钉,没有合缝,但上了棺材卡扣。
随着棺材盖,盖上后,棺材内漆黑一片。从棺材外合缝处,有一点光穿到棺材内。这点光就像一把又宽又薄的钢刀,直插王大胆的身体。过了好一会儿,棺材内的光不见了,夜很静。王大胆用双脚双手一起使劲,他试着想推开棺材盖,脸都累红了,但厚重的棺材盖,纹丝不动。
就在这时,他旁边的死尸突然跳动了一下。王大胆感受到死尸的跳动,浑身一激灵,冷汗瞬间溢出。
这时,哪有心思再推棺材盖。他一个翻身,抱住死尸。而死尸双手双脚在动的同时,头一抬,一口咬住了王大胆的脸庞。
“啊~~~~”一声惨叫打破了夜的宁静。
这事得从三亩水田说起!
在民国时期,初秋的一天,甘肃陇南一处偏僻的小村庄里,去世了一位老人。
按照当地风俗,人去世后,全村男人都去,去世人家守夜。凡是来守夜的人,晚上管饭,并且烟酒齐全。
不过守夜的人,也没那么实诚,一般吃过夜晌午(凌晨后的晚饭),人都会陆陆续续回家睡觉,能正真守一夜的,除了爱打麻将、赌博的人,剩下的就是本家亲朋了。
王大胆没爹没娘,是个孤儿,他怎能错失这个白吃白喝又好玩的机会呢?
村里死人,都要请阴阳师念点经文,对去世之人超度一下。他们村这个阴阳师是外地人,早年间落户到了这个村的。
这个村有一条河,叫白龙江。沿河可以播种稻子,但背靠大山的都是旱地,一年只能靠天吃饭。阴阳师来这村后,在山上,通过各种手段弄了好多田地,可就是没有水田,没有稻米吃。能得到沿河的水田,他可是煞费苦心啊!
这一日,吃过夜晌午后,王大胆来到正厅,停放尸体的地方。恭敬地点了三根香,跪拜,礼毕,他想着再磨叽磨叽,就回家睡觉呢,就在这时刚却听见身后有人说道:“吃了人家的白食就想偷偷摸摸走啊?守夜守夜要守一夜。”
王大胆转身一看,是本村的阴阳师。他并没理会阴阳师的话,转身就要走。
阴阳师又大声说道:“王大胆,你敢今晚守一夜,我给你一亩三分地,你不敢守,你把你家的一亩水田给我。”
农村人喜欢起哄,这时刚好吃过夜晌午,人多,有人起哄叫嚷,王大胆跟他赌;也有人调侃道,王大胆,你名字叫大胆,你不会不敢吧?
打赌是男人之间最实用的一种方法,再加上王大胆是个有血有肉的汉子,话说道这份上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对着阴阳师大声说道:“空口无凭,咱立字据!”
守夜的人都走了,本家亲戚本该守夜,今晚有赌约,他们也都睡觉去了。
客厅小方桌上,一盏油灯,发着暗淡的光,油灯旁有几张烧纸。王大胆猥坐在小方桌旁一个小板凳上,搭拉着头,睡意朦胧。他的眼前是一个矮小的火盆儿,里面的炭火也快燃尽。他的不远处,客厅靠墙中央摆放着一具尸体。尸体是用白布盖上的。
王大胆一个打盹,差点一头栽倒在眼前火盆里。他猛地清醒过来。他用双手搓搓脸,定眼一看,心想,这盖在尸体上的白布咋掉地上了?
王大胆迷迷瞪瞪走到尸体旁,蹲下刚要捡起白布。突然!尸体伸直双臂。
王大胆看着尸体伸开双臂,迷糊地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有气无力地对死尸说:“叔,你都死了还把手伸这么直干嘛?”
他下意识的把死尸的手臂压下去。
这时,死尸的手臂快速反弹了上来,啪~~,手背打在了王大胆脸上。瞬间王大胆的脸感觉红辣辣地疼。猛然清醒,仓促间,一个健步,直奔客厅门而去。
一拉门框,糟糕!门在外面反锁了。他再一回头,尸体已经伸直着双臂,就像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尸首站了起来。
王大胆心跳加速,恐惧之魂催促着他满屋子乱跑。而尸体伸直双臂,跟心跳同步,蹦跳着,追赶着他。
急忙中,只听晃荡一声,一个小板凳把王大胆绊倒在地。
在惊慌失措中,他急忙翻身,尸首已经站立在他身边,并且向他卧倒而来。
王大胆抓起身旁的火盆,使劲向尸体头部砸去。砰的一声!白色的碳灰四溅,满屋子飘散着灰尘的味道。
这一击打并没有伤害尸体,尸体向后退了几步后,又噔噔噔蹦跳这向他而来。
王大胆吓得腿软,畏畏缩缩,爬向小方桌,他一脚踹倒小方桌。
方桌上的油灯受力倒下,油撒在桌面纸张上,被灯芯点燃。突然火光增大,客厅内亮堂,尸体也好像受到惊吓,跳到了远处。
但随着纸张燃尽,灯芯也灭了,客厅内伸手不见五指。王大胆又听见,噔噔噔僵尸跳动着向他而来。王大胆吓得不知站起来,却爬得飞快。
王大胆在快速爬行的过程中,猛地撞在了一根柱子上。他没多想,一溜烟,像猴子一样爬上柱子,上了房梁。
鸡叫了,阴阳师在自家屋里,客厅内收好桃木剑,阳阳符等用具,又神神叨叨念了一会咒语,吹灭了油灯。离天亮还早,他躺上床后说道:“王大胆,别怪我。你死后,我会给你念三天经文超度你的!”
第二天中午,客厅内已经收拾妥当。尸体还是停放在原有的地方,尸体身上的衣服又换了一套,但这钱得阴阳师出,但阴阳师愿意出。给尸体盖上白布后,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厢房,阴阳师面前摆放着各类小菜,他一边用筷子翻动着饭菜,一边美滋滋的想,王大胆让死尸吓跑了,他还得了一亩水田。
滴!从房梁掉下来一滴水。
阴阳师漫不经心的抬头!突然,他猛站起身来。由于起身太猛。眼前的八仙桌也跟着向前移动了一下,同时发出吱,叮叮当当的响动声。
客厅里的人听到厢房有响动,忙跑了过来。这时,所有人都看向厢房上面。
那上面有一位白头白脸的人,哈喇子拉成线,正在睡觉。
这人就是王大胆,他昨晚爬上房梁,担心害怕一夜。天渐渐亮了,可房梁到地面有三米多高,他不敢跳下来。
当时他再环顾四周,才发现客厅和厢房只有一墙之隔,上面却是通的。厢房的上面横有几根木头,还破了几块木板,是主人放杂物的。他慢慢爬向那几块木板,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他睡着了。
有几人帮扶者着,王大胆从厢房柱子上滑溜下来,他不紧不慢拿出口袋里的字据,对着阴阳师一边摇晃手中的字据一边说:“喂!你打算把哪里的地划分给我啊!”
阴阳师的脸逼得通红,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最主要的是他舍不得他的那一亩三分地,可众人都目睹了今天早上客厅里的场面,也看到了王大胆现在的模样。愿赌服输,阴阳师不好反驳。
乡领注视着阴阳师,在等阴阳师的回答。这时,阴阳师眼睛贼溜溜一转,说道:“王大胆,你不是胆大吗?你今天再守一夜,我把半山腰那俩亩多地都给你!”
众人都沉默了,他们知道阴阳师的手段。可王大胆斩钉截铁的说道:“众位乡领给我作证,我今天再守一夜。”
在所有人担心的眼神中,王大胆大步走回了家。
又快到吃夜晌午的时间了,却不见王大胆的身影。有些人猜测王大胆不敢来,有些年长的老人却想着还是别来,人心难测,众人议论纷纷,想啥说啥的人都有。
当大家端起碗吃饭时,王大胆却背着一个背篓进门了。在众人有点惊讶,他却谁也没理,直接进门,把背篓放到小方桌旁。
看起来背篓很重,但背篓上面盖了一块布,谁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啥?
阴阳师是不想让王大胆来的,但人家已经来了,那就是他的命。
众人吃过夜晌午,都悄悄走了。王大胆揭开背篓上面的布,几根木棍显露了出来。当他拿出来木棍,才看清,是火把,背篓底下的是木炭。
王大胆把木炭倒出来,又全部弄到了火盆里。渐渐地,火势越来越旺,火盆里的火烤得王大胆浑身发热,也很舒服,慢慢的他有了睡意,他坐在小板凳上打起了盹。
夜已经很深了,阴阳师今晚却没回家,他想着,昨天晚上有可能是王大胆有防备。他今晚把香台摆在了隔壁厢房,此时他正撅着屁股,爬在门缝里观察着,他要等到王大胆睡着了,再施法弄死他。
阴阳师看着王大胆打盹了,他微微一笑。随后他转身轻手轻脚来到厢房。香案上桃木剑、符条等物早已摆好。
阴阳师双手合十,变换手型,振振有词的念起了咒语。
厅房内,王大胆已经睡着。随着阴阳师在隔壁施法,尸体双手已经伸直,并站了起来。
蹬!蹬!蹬!随着尸体一次次跳跃,已经离王大胆越来越近。
尸体跳跃到王大胆眼前,却让火盆里的火焰拦住,尸体后退跳了一下,随后转身,跳向王大胆身后。
尸体刚到王大胆身后,就一把抓紧王大胆的脖子,使劲掐了起来。
当王大胆清醒过来时已为时已晚,此刻的他,脑袋昏厥,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人在将死之时,总想抓一根救命稻草。王大胆这时,手在地上摸索,他抓住了一个火把,忙递到火盆里。
火把进入火盆,火焰瞬间高涨。尸体受到火焰的惊吓,抓王大胆的双手立即松开。王大胆抓着火把一个转身,尸体倒退着向后跳,到一定距离后,原地跳跃,王大胆举着火把,对着尸体不敢动,只能一个个换火把。阴阳师在厢房内,汗流浃背,忙得不可开交,但他又不敢停下施法,不能前功尽弃。两人一鬼,注定今晚各自忙碌,僵持不下。
随着一声鸡叫,砰的一声,尸体像一根木头倒向地面,一切恢复正常。
王大胆长出一口气,吹灭了油灯,熄灭了火把,重重地坐在小板凳上,闭眼养神。阴阳师,迫不及待地跑到厅房来。
客厅内,火盆里的炭火烧得很旺,火焰照在王脖子上。阴阳师远远看着王大胆脖子两边深深的红色五指印,像一具死尸。他会心一笑,以为王大胆死了,悄悄走出了客厅。
按照当地习俗,尸首要在下葬的头一天抬到坟地。当吃起丧葬饭时,阴阳师看到了王大胆,恼羞成怒。因为所有人都在议论王大胆,得了他的两亩多田地,有的人甚至在他当年祝贺王大胆。
阴阳师端着一杯酒,笑眯眯地走到王大胆身旁说道:“大胆啊大胆,村里人都说你大胆,我这次还真见识了。王大胆要不你今天再守一夜。”
此时的王大胆已经让幸福冲昏了头,随口说道:“可以啊!咱的赌约还是地。”
所有在场,他们又立字据。这次的赌约有点大,王大胆如果再守一夜没事,阴阳师把他所有的地都给王大胆,如果王大胆胆小临阵退缩,他将失去沿河那三亩水田。
棺材抬到坟地了,王大胆才知道,阴阳师要把他装进棺材里。理由是王大胆在棺材外面守夜,怕他偷偷跑回家,等天亮了再来。字据已经签了,不硬着头皮上,他将败光家里所有良田。
通过文章开头所述,王大胆关进棺材内后,没过一会儿,阴阳师施法,尸体已经有了反应,并咬到了王大胆的脸颊。王大胆双手死死抱住尸体,头仰得高高,已经害怕到了极点。可他此刻又有什么办法呢?
一具尸体,一个王大胆,在狭小的棺材内,翻上翻下。尸体一直想挣脱王大胆拥抱的双臂,在棺材内就像一条离水的鱼,王大胆就像骑在了一匹野马身上。就在这紧要关头,只听见一声响,一股凉风从王大胆脚部吹了进来。
原来,刚才尸体猛地一蹬腿,把棺材挡脚板踢掉了。
王大胆缩着身体,退出了棺材。尸体可不会缩身,他只能头部碰着棺材盖,一上一下来回运动了。随着王大胆脱离棺材,棺材内动静更加大了。
王大胆重获自由,哪有心思呆在原地,他也不敢呆在原地。他走进不远处的孝子室(为守孝的人准备的房子)躺在床上,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他进入了梦乡。
早晨,当阴阳师打开棺材盖,尸体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就像一个叫花子。尸体的脸上的划痕一道道,就像黄土高原的沟壑。而棺材内却找不到王大胆的影子。有人好奇的问:这棺材好好的,却不见王大胆,他让鬼给吃了?
不管怎样,下葬时辰已到,盖上棺材盖,卯上卡扣,钉上七寸长钉。众人三下五除二,埋了棺材,并起了坟包。
阴阳师,摇着阴阳铃,念着听不懂的经文,家属哭天喊地,众人烧纸吊念。
此时,一个满脸是血,脸肿得像个磨盘的人,悄悄靠近阴阳师身旁,说道:“你啥时候给我地?”
阴阳师听到这个声音,猛转头。他看到王大胆这副面容,脑子嗡嗡作响,随后大声吼道:“鬼啊!”他扔了阴阳铃,经也不念了,像一头受了惊吓的驴,疯狂地跑回了家。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最后由村里人作证,阴阳师家的地全部归了王大胆。而阴阳师因这次加害王大胆遭到村里人记恨,以后谁家有白事也不请他了。
这么过了几年,阴阳师郁郁而终。当村里人发现他时,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