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你好,旧时光(散文)
谁的青春不迷茫,这句口号说的轻松,却隐藏了无尽的苦涩。青春注定是苦与乐并行,激情与迷茫相伴,稚气与成熟交锋,现实与理想揉杂。
当一切繁华落幕,我只想说一句,那绽放的烟花真美;当苦痛偃旗息鼓,我只想对岁月说一声:“你好,旧时光。”
旧时光不光是波光里的艳影,巷弄里的青草,也是旧式胶卷镌刻的那一幕幕,或欢快,或悲伤,或萦绕心头的眷恋,或暗自垂泪的心酸。
那一年,我18岁,独自在北京的一所军校里肆意张扬。因为年轻,目空一切,激情满怀。我的嘴角总是挂着微笑,笑这世界的渺小,似乎世界只有我的手掌那么大。
我16岁上的大学,上了离家千里的军校,只为能为家里省去学费。刚入学英语考试,我轻轻松松考了全班第三,靠着高中苦学来的经验,我在初入学时就意气风发;对于数学的偏爱,我在区队长出题的瞬间就在黑板上演算出了结果,引来一阵赞叹:那家伙真神!我在这种荣光里飘飘若仙,我不费吹灰之力在期末考中考了全班第五。那时,世界尽在我掌握。
我的第二学期成绩就开始下滑,老本被我吃了又吃,就像老鼠在啮啃着米袋,渐渐地终于把米粒啃光;我盲目的追求那种快感,殊不知身上的骨架已伤痕累累。
当然我也有成长的部分,我的身体得到了磨练,磨练成了一身硬骨头。每周一次的军体课,像是从鬼门关走上一遭般,身体磨练成了钢筋铁骨。
就这样,我度过了16岁到18岁的两年时光,无所顾忌狂放不羁,用时尚的说法是“阳光男孩”,只是我自己清楚,我是在释放高中积累的憋屈,是在透支青春里的激扬。
18岁,我遇见了她,从此人生改写。
那是国庆节假期,她来到我们学校,一袭白衣,裙摆摇曳着像杨柳,笑起来的酒窝像一朵桃花,眼神清澈透明,齐耳短发是学生时代的见证。
我心里有根弦被触碰弹起了悠悠的乐章,我被她迷住了。
第二天去爬山。我触碰了她的手,白皙水嫩的皮肤,摸上去溜光水滑。当然我不可能动手去摸,这只是我想象中的画面,一双不沾阳春水的手定然是光滑洁白的。
第三天我教她跳交谊舞,我笨拙的动作频频踩到她脚,我们的身影就像两只笨熊在跳舞,动作僵硬别扭,没有美感可有种莫名的感觉在心中滋长。
第四天我去了她的学校,我抱着笨笨的玩具熊走了五里路,见到她的刹那我的一颗心砰砰直跳,我向她表白了。
第五天我和她去了大钟寺、世纪坛、朝阳公园,我们手拉着手,没有多余的话,只是一直安静地走着,脸上有着淡淡的红晕,我送她到学校,她对我挥挥手,仿佛是天使在招手。
接下来每天短信里联系。简单的问候牵连的是两颗单纯的心,我在狂风大作的夜晚用IC卡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身体瑟缩着,回到教室那种心情依然百转千回。
我们的聊天没有实际的内容,只有一种情愫贯穿着,我想她,她想我,够了,如此简单。
第二次去她学校的时候,和她看了场电影,电影里我认出了千叶真一,他演过雄霸,可在《杀死比尔》里演的是个小角色,我一眼认出了他,旁边的她夸我:“你的眼力真好。”
我和她宿舍女生的男朋友拼酒,我喝了好多瓶,喝完人摇摇晃晃的,她宿舍女生对我赞不绝口:“好酒量啊。”
我们的世界只有风花雪月,只有你侬我侬,没有实际的打算,偶尔一想到毕业的分离就不敢再想下去。
她来我学校看我,我准备了玫瑰巧克力。我把玫瑰巧克力放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泛着泪花,是感动还是另有隐情,我不知道。
青春的热血在体内燃烧,我们没有限制这种激情,反而放任下去。放任的结果是成绩的一落千丈,我甚至排到了班里倒数,她也因此挂了一课。
这时我才认识到她家里对她的期望:考研留京。而如果继续放任下去,考研必然没戏。于是她家人开始强力的干涉,她只好对我摊牌:“分手吧。”
我像是掉进了深渊,想起那次她欲滴的泪花,原来我们的爱情早已注定了。现实终究打败了理想,苦涩占据了心灵原本欢乐的阵地,一场懵懵懂懂的爱情从此落幕,但在心灵上留下的创伤却久久不能平复。
后来每次盯着手机里的12:13,我都下意识惊一下,我忘不了那是她的生日,就在那天我抱着玩具熊向她表白,她成了我的初恋女友。
也许人生这条路必然经历坎坷崎岖,但是有些时候经历的痛会凝固盘踞在心灵深处,某些时刻,就会跳跃出那些曾经的经历,再像把刀一样狠狠地剜着心口。
此后数年我都不能释怀,我的18岁经历了绚烂,像是春节里燃放的烟花,可是最终消散于无形,是的,初恋就像是烟花,总是那么绚烂夺目,可最终也是湮没而去。
我的人生也从此不再欢声笑语,直到进入部队,一板一眼的纪律把我更塑造成了没有感情波澜的麻木人,可以说,我的人生从18岁截止。
回首那段青葱岁月,我只感到恍如隔世。那时的我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可这如莹玉般的时光会是每个人心头最值得怀念的,怀念时,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想轻轻地忆起曾经的美好,曾经的纯真。末了,对那段岁月说一声:“你好,旧时光。”
痛过之后便会警醒,便会豁然开朗。青春里的迷茫在经历过一段泥泞的道路后开始了变得清风霁月,云淡风轻。时光总是慢慢抚平内心的创伤,犹如母亲抚摸儿子的头呢喃安慰:“过去了,都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在那之后的十几年里,我还经历了数次风雨,都是人生里灰暗笼罩着的阴霾下的击打,每一次我仿佛都要拼劲全力才能挣脱命运的枷锁,才能看到第二天的阳光,但每次都有惊无险地度过。
是父亲母亲一次次用博大的胸怀重新塑造了我,是他们用温情脉脉的手掌熨贴了我满身伤痕累累的肌肤,鼓励我找到正确的方向,重新开始我的人生路。但每一次创伤过后,我的眼睛变得更加明亮,对于人生有了更加透彻的认识,我了解到我的能力所限,我了解到我的长处短板,我了解到我有时的异想天开是一种幼稚,也了解到我的雄心勃勃是青春的躁动,无谓好坏,成长的过程而已。
再回头来看三十几年的人生路,就会心生感恩,感恩父母,感恩朋友,也感恩自己一直朝着既定的目标在往前走,心里一直藏着一句话:以梦为马,不负韶华。这三十几年的光阴如流水般淌过,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再年轻,心里也确实有了中年人的淡定,这便够了。
最后,让我和过去和解,让我和过去握手,和过去淡淡地打个招呼:“你好,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