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静·真】那隔岸的烟火(散文)
我们站在张家菜大桥上,寒风阵阵,帽子里,羽绒服里胀得鼓鼓的,都是风,它毫不迟疑地将那里面被我们酝酿了一天的暖气驱赶得所剩无几。这风太霸道了!我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帽子似乎也不堪其冷,哧溜一下滑到了脑后,我赶紧将它提溜起来,防止它再度怠工,将下端的按扣按紧,又将领口的拉链拉上,杜绝了风侵入的所有通道。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偶尔有辆车从身后宽阔的外环北路上疾驰而过,如果不限速,这里可是飙车的好所在。这条号称本市最美的风景路通车已经有五年多了,交通一直都不是很繁忙,节假日的时候,偶尔会看到一些私家车静静地呆在某处,如果放眼寻去,肯定会看到不远处会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岸边就有几根伸向湖中间的钓竿,钓竿的一端会有一个静静坐着或站着的钓者,他们的身边会有一个很大的帆布袋子,里面装着钓鱼的全套装备。
这条路很宽阔,双向四车道,两旁的人行道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桂花树,每年的九十月间那些米粒大小的花瓣便会细细地碎碎地堆积在枝叶间,争先恐后地把香气向四周挥洒,一整条路便会弥漫在桂花特有的香味里,并且花季很长,开了一期又一期,我有时经过这儿,沐浴在桂花的香气里,不由得羡慕两旁的花草树木,它们尽情吸吮着这沁人的桂花香,开的花结的果肯定都会更热烈更丰盈吧!往来的行人车辆虽然稀稀落落,并不影响桂花开得热热烈烈,这条路其实一直都不寂寞。
头顶上的路灯静静地照着,在这青黛色的夜空下,越发显得璀璨,一颗颗的,随着路势蜿蜒,似乎是在向夜空传递着路的情话和风的耳语。
我们站在桥上,面前烟波浩渺,好大的一片湖!湖水深邃,静静地躺在夜幕下,仿佛保护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似的,缄默着,虽然风很大,湖面却波澜不惊,向着夜幕下无限延伸,恣意而豪迈!这就是传说中的西边大湖吧!虽然早就听说过,但时至今日,才得以一睹真容。
对岸的灯火在树影里闪烁着,是那么的遥远而又熟悉!我知道那每一颗灯下都生活着一家人,他们此刻应该齐集灯下,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共度佳节吧!
恍然间,我有些失神,我仿佛看到了我们曾经的庄子,那里就有一条长长的河,河对岸就是一排排的人家,一到夜晚,就是这样的灯火闪烁。夏天的夜晚,还经常听见笛声,隔着河,听那笛声悠扬,格外地清澈入心。
只是那种借着水声听笛声的日子很难再有了。正当我如此感叹之时,一朵烟花忽然腾空而起,如天女散花般绽放开来!有人在放烟花!我惊喜地注视着,想不到在这个夜晚竟然意外看见了久违的烟花!自从全面禁燃放以来,已经有两年多没有看见烟花了!听说除夕之夜,有成千上万人涌到江的那边,只为了去燃放烟花爆竹,因为那里还没有实行禁放令,有的甚至全家出动,也许,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颗烟花梦吧!
记得小时候,一到春节,爸爸便会买一挂一万响的鞭炮,专门用来初一早上开门放的,那鞭炮声震天价响,我们躺在被窝里听着,放炮的开始是爸爸,随着哥哥的长大,不知不觉间就由他来放开门炮了。他喜欢卡点放,似乎就专门等着十二点的倒计时,鞭炮声和十二点的钟声同时响起,我们便会感慨:旧的一年真的没有了,随着这炮声被炸得粉碎,又是新的一年了!我们又长了一岁!
忽然间,某一年的春节,年夜饭之后,哥哥神神秘秘地拿出了几根细细的长长的花花绿绿的杆子,说:“我带你们看一样好东西!”我们追问是什么好东西,他只是笑而不答。
于是我们都好奇地跟在他身后,只见他将棍子插在地上,撕开了顶端的纸,然后点了一根烟,又用烟去点燃了那棍子顶端的引信,只见呲呲呲的一阵声响之后,“砰”的一声,一个亮亮的火星腾到了空中,随即“轰”的一声炸开了,耀眼的火花四溅,还没等我们惊叹声落地,又是“砰砰”的几声,那些小火球们接二连三地从那根棍子里蹦出来了,仿佛被施了魔法似的,在空中快乐地升腾绽放,我们惊叹着,连妈妈都从厨房里出来了,系着围裙;爸爸站在门口,虽然依然不苟言笑,但那笑意隐藏不住地从黝黑的额头荡漾开来。
周家的小三子也跑过来了,她惊奇地看着,又大声地叫着她的姐姐们,她们也急急地跑过来了,烟花在空中绽放,我们在地上雀跃,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烟花。
往后的历年里,哥哥都会买烟花,我也赶忙去叫周家三姐妹,等她们都来了,再一起放烟花。虽然平日里我们吵过打过,但是在看烟花的瞬间,一切都烟消云散。
烟花的品种逐渐地多了起来,放烟花的人也多了起来。正月里,一到晚上,只要天清气朗,夜空下,随处绽放的烟花就在不经意扑入你的眼帘。一朵朵烟花从树梢间,从远山上,升起,盛放,落下,然后完全消失,直到夜空再次归于静谧,我远远的看着,听不到声音。虽然烟花已是寻常物,但我仍然舍不得错过每一朵烟花绽放的瞬间。
烟花,已跟除夕的爆竹一样,成为了新春的必备。我们喜欢烟花,不仅是因为它可以妆点夜空,还可以妆点我们的心情,在烟花腾空绽放的刹那,平日里郁积的那些不快与琐碎也似乎被炸得粉碎。
烟花,从绽放到消失,短短的几秒,它的存在也只是为了这一瞬间。泰戈尔说,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高君宇自题诗云:“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无论是夏花之绚烂,闪电之耀亮,还是烟花之璀璨,它们生命的意义就在于这刹那的芳华。我们常常惊叹于这些美丽而短暂的东西,是因为其虽然短暂,却尽情展现出了那种极致的美好。
生活虽然琐碎,离不开柴米油盐鸡零狗碎,但是它又是值得期待的,因为许多的美好在不经意间就会闪现在我们的眼前,就像此刻的烟花,它用刹那的光华点亮了这个夜空,用片刻的绚烂温暖了这个夜晚,也温暖了我的记忆。那个放烟花的人是不会想到在遥远的对岸,有一个我站在夜空下,静静地享受着这片刻的美丽。
每一种生活都值得期待,每一种生命都值得尊重。如果我们不能像烟花那般璀璨,也可以像桂花那般芬芳;如果我们不能像桂花那般芬芳,也不妨像小草那般卑微,重要的是,我们要做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