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家园】可爱的古怪人(散文) ——怪人老谢
真正古怪的人从不刻意引人注意。他们意识不到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特殊之处。他们总能赢得别人的喜爱与尊敬,因为他们会给平淡乏味的日常生活增添色彩,甚至离世多年以后,人们还会记起他们。
老谢生前就是我们村这样可爱的古怪人。他先前倒是有些家底,但终身未娶。据传他曾请人给他写过一副对联自嘲:自做自吃自刷锅,无儿无女无老婆。横批,光棍快乐。看来他把心情打理得相当不错。他爱喝酒,可打酒从来不带瓶子。他和酒馆掌柜配合相当默契:掌柜的,来半斤!啪,老谢把钱往柜台一扔。掌柜应答,好嘞!于是老谢蹲下身子,扬起脖子,张开嘴巴,动作连贯而娴熟。掌柜的赶紧把漏子插到他嘴里,用酒提直接往漏子里灌。他手不时地拍打酒漏,嘴含混不清地催促,倒快点儿啊!
他曾经练过把式,有点儿基本功。有一次他去15里地外的孟庄村逛庙会,看到人们耍少林拳,他不屑一顾:哼!就这两下子?有人不解,上前问道:看来你准有两下子,要不给露一手?上眼!老谢也不谦虚,只见他先是一个旱地拔葱,接着一个后空翻,稳稳落地!老谢补充说:少林功咱不会,只会蹿房越脊。不过现在有点儿饿了,要不,先给弄点吃的垫垫肚子?那人赶紧吩咐张罗吃的。不一会儿,好吃好喝弄了一桌。等老谢酒足饭饱后他们再次让他显显身手,老谢眼眨了眨小眼睛,不紧不慢地说:蹿房越脊嘛……倒也不难……你们先去找个梯子!
老谢另一个特点,聪明睿智,但做事常常不按套路出牌。比如他象棋水平不怎么样,但总有自命不凡的心态,因此,特别爱下场子。记得有一次他去陈家庄村串亲,大街上有一群人在下棋。这就自然勾起了他的“馋虫”。只见他凑上去看了看双方的局势大喊一声,“红的,将他!”绿方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打乱了思绪,走了漏着,红方立即打了绿方一个闷宫。绿方不服气,抬头看了看老谢,“你是谁呀,哪来的多嘴驴?你行咱们赌一把,敢吗?别吓得尿裤子!”老谢一拍胸脯,“我是小营村老谢,人称谢老怪,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说赌就赌,咱就来个一棋定输赢。不过……咱事先声明,今天没带钱。”停顿片刻,他一拍脑袋:“豁出去了,这样,我家有颗树,合10块钱。我赢了,你们给钱,输了,你们去伐树!”那人一想10块可不是小数目,主场对弈赢他有胜算。于是回答:痛快,大家都别走,摆棋!双方很快开局:当头炮,跳马,出车……才走十几步老谢就被铁门栓了。他垂头丧气地说,“咱说话不能不算数。这样吧,你们明天去伐树吧,我在家等着。”第二天一早,四个人赶了辆大马车,带上锛凿斧锯,得意洋洋地来到我们村。几经打听,来到村边老谢家门口。别说,老谢真没食言,早在家等候多时了。寒暄几句后,几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马车赶进了院子。可是,他们环顾四周,连个树影都没看见。其中一个忍不住问了一声,“老谢,树呢?”老谢手一指,“在这里,别踩倒了。”他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窗前地上,有一颗刚刚破土的桃树芽,周围挡着三块破瓦!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老谢就进入暮年,他体力渐衰,疾病缠身了。他曾说过,等动不了了自己会提前“找个道儿”。有一天早晨人们突然发现他家的门外的墙上有一大串纸钱,地上卷着一领炕席——肯定有人离世!邻居们疑惑:昨天下午他们还见到老谢,他家也没别人啊。这到底是则么回事?几个人想弄个究竟,上前推门,怎么也推不开,里面闩着。有俩胆大的跳墙进院吃惊地发现,外屋门开着,往里一瞧,差点没被吓死:里边严格按照“规矩”布置好了灵堂:一个小饭桌上面摆有四碗菜,四干四鲜的供品,一碗小米饭上插着“打狗棒”,桌下有一个脸盆里,面有一些烧过的纸灰,一个碗里插的檀香早已燃尽。他在供香桌前的门板上直挺挺地躺着,脚蹬一块土坯,头戴一顶新帽……他就这样离开了人世,至于他究采是取了什么“道儿”来了解自己的至今仍然是个迷。
老谢虽然走了很多年了,至今上了年纪的人围在一起唠嗑的时候,时常讲起他的故事。讲的人,津津乐道;听的人,如痴如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