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痕】三人行(征文·散文)
今年春节真冷,是我记忆中广东最冷的春节。连日冷雨霏霏,寒风瑟瑟。我哪儿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做,整天窝在被子里看小说,刷手机。
“叮——”,微信提示音骤然响起,正沉浸于小说中的我打了一个激灵,放下还有两页就看完的《遥远的救世主》,点开手机微信。“明天我和儿子去美林湖。”“好的。”无需任何铺垫和客气,上来就直奔主题,这是我和小凌之间早已形成的默契。
小凌是我的大学同学。入校时,我俩都是刚出中学门的青涩少女,她不满十六岁,我不满十七岁。从年龄上说,我是姐姐,她是妹妹。可是在四年的相处中,我俩的角色一直错位,她似乎是见多识广、具有大家风范的姐姐,我倒成了柔柔弱弱、需要呵护的妹妹。
小凌个头比较高,脖子细细长长的,性格还有点孤傲,班上男同学给她取了一个“长颈鹿”的绰号。我是典型的江西女子,个子偏矮,却不玲珑。我俩走在一起,一高一低,一刚一柔。凡事她都冲锋在前,像个女汉子。我呢,乐得做个小女生,享受被人照顾的幸福。比如去开水房打开水,她永远都是提四个热水瓶,而我只需要提两个。我腿短,爬上爬下不方便,她就睡了四年上铺,我睡了四年下铺。
我俩角色倒错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的见识比我多。说起来她还是个红二代呢。她父亲是南下干部,在吉安市当领导。她母亲是大家闺秀,在解放初期,属于少有的知识女性。在这样的家庭环境耳濡目染,加上她的聪慧,自然比同龄人见的世面多,胆识也不一般。我来自偏远的农村,小学、中学均在乡村度过,对外面的世界几乎一无所知。初入大学,难免有些自卑胆怯。小凌非但没有歧视我,反而与我很快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我俩一起上课,一起去图书馆,一起散步。她从家里带来的月饼、腊肠、煮瓜子至今仍是我记忆中挥之不去的美味;她用电炉蒸的蛋羹、煮的西红柿鸡蛋汤,是我们当时共享的佳肴;毕业前夕,我俩结伴畅游江浙两省,达半个月之久。一路上她能者多劳,我坐享其成。如没有她领着我,我不可能有那么一次毕业远游,我的人生将失去一份美好的回忆。如今我对旅游痴迷有加,正是从那时开始的。
毕业后,我俩各奔东西,她去吉安,我回九江都昌。在交通不便的年代,来去一趟都不太容易。她曾不顾舟车劳顿,两次到都昌看我。我也三次去吉安与她共度假期。记得一九八六年中秋前夕,我遭遇人生第一场风雨,心情郁闷,写信向她诉说。她特意发来电报,催我去吉安过中秋。她用真挚的友情,抚慰了我忧伤的心灵。一九九五年,我加入了“孔雀东南飞”的行列,调入广州工作。没想到,两年后,小凌也来到广州番禺,与我同居一城。从此,你来我往,亲如姐妹。斗转星移,三十八年过去,青丝染秋霜,但我们一直都在彼此的生命中,不曾离开过。
在这凄风冷雨的初春,小凌来美林湖的消息像一缕春风,带来了春天般的温暖。
第二天下午,小凌母子乘坐楼巴到达美林湖,我开车去小区门口接他们。我看到她顶着斜风细雨,笑吟吟向我走来。身姿依然挺拔,一只脚却不太灵便,走路一跛一跛的。我心中一阵难过。想到她早年离婚,一个人独自抚养儿子长大;想到她在番禺住的是楼梯房八楼,每天爬上爬下;想到她为了生活,退休了,一周还去一所民办高校上三天课,我的眼眶无端地蒙上一层轻雾。
“去我家还是维姐家?”我问。
“客随主便。你俩怎么安排的?”小凌笑着说。
“今晚在维姐家吃饭。在我家睡觉。”我补上一句,“维姐夫会做饭。”
“先去维姐家吧。你前头带路。”小凌说完,我引着他们母子一起向维姐家走去。
维姐也是我们大学的同班同学。刚入校的第一个学期,我们仨同住一个宿舍。维姐比我大七岁,比小凌大八岁,曾经下放到农场劳动好些年。我们79级属于恢复高考后的新三届,同班同学中最大的和最小的相差十多岁,这是特殊历史条件的产物。跟维姐相比,我和小凌那时就是小屁孩,与她自然接触不多。后来她又搬到另一间宿舍,跟我们的交集更少了。
都说同学情是一辈子的缘分,即便在学校里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同学,若干年后再相遇,那份同学之情依然不会消失,因为我们共同拥过一段美好的人生时光。
毕业后,我与维姐一别十几年,彼此音信杳然。没想到,我到广州后,见到的第一个同学竟是她。不记得是谁告诉维姐在番禺师范,也忘记我俩是怎么联系上的。只记得我调到广州不久,便去番禺拜访了她。原来维姐夫和她早两年就从南昌调入了番禺师范,一个教语文,一个教英语。在学校的时候我和小凌曾见过年轻英俊的准姐夫。那时他们正在谈恋爱。男才女貌,羡煞了我们这些情窦初开的小屁孩。毕业后,他们双双留在南昌,顺理成章结婚生女。
人们常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我们班有十四位女同学,没想到我和维姐不约而同到了广州。但即便同城,我与她依然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二十多年里见过的次数一双手可以数得过来。
毕业后,小凌和维姐似乎也鲜有来往。我第一次去番禺拜访维姐时,维姐提到番禺党校正在招聘老师,让我问问小凌有没有意向。“如果我们三个同学能到一起来,该多好啊。”
维姐的这一愿望很快实现了。没过多久小凌就到番禺党校面试,然后在原单位办理停薪留职,把家搬迁到了番禺。这下,小凌与维姐工作单位只有一墙之隔,加上同学这层关系,两人自然成了关系密切的好朋友。她们曾经一起到祈福新村买房,住在一个小区。后来,她们又先后把祈福新村的房子卖了,分别住在不同的地方。再后来,两人都换了工作单位。维姐去了番禺电大,小凌去了番禺理工。但两人住处相距不远,一年里总有那么几次相约在一起喝茶聊天。听说还成了扑克牌友。
“想什么呢?维姐家在哪里?”我从恍惚中惊醒过来,指着前面一栋双拼别墅说:“右边那家就是。”
维姐和维姐夫,还有他们的女儿在门口热烈相迎,宾主互说“新年快乐”“恭喜发财”。小凌走进客厅,一双大大的眼睛,夸张地四处张望,连声感叹:“哇——哇——哇,真乃豪宅也!”引得大伙一阵哄笑。
这栋双拼别墅在我一个小区。也许是我经常在朋友圈发美林湖的图片引起了维姐的兴趣,又或许是来过美林湖几次的小凌对美林湖多有美言,一天维姐突然微我:“小波,我想去你们美林湖看看别墅。”
“好啊,热烈欢迎!”我这话确实发自内心。我自己喜欢的地方能获得老同学的认可,不正说明我眼光不错吗?再说,如果维姐真的在美林湖安家落户,我有了一个同学做邻居,不也是人生的一桩美事?
正巧,我住的小区刚刚放出两套双拼别墅,我事先去看过,认为那是美林湖不可多得的性价比很高的别墅。是二手,但没人住过;有装修,却没有软装和家私。花园很大,门口平整的草地直通到小湖边。
维姐和姐夫一眼便看上了这套别墅,简直是情有独钟。几经周折后终于把它拿下,年底即搬进新居。小凌这次过来,主要是来看维姐的新居。
维姐夫说:“真不容易呀,你们两个老同学真的成了邻居。”确实,大学毕业将近四十年了,当年二十出头的青春少女,如今已年近花甲,维姐已是将近古稀之年。人生中许多事,谁也无法预料。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有的人兜兜转转,又走到一起了。同居美林湖已属不易,我俩竟然还在一个小区。我每天晚饭后散步,都会走到她家附近。以后不管谁家有什么事,微信里喊一声,即刻便可到达。人生在世,这样的缘分真是可遇不可求。
小凌在美林湖住了三个晚上。这是十多年来,我们相聚最长的一次,而这次不仅仅是我俩,还有维姐,还有各自的家人。我们一起聊天,吃零食;叹早茶,品美食。连续三个晚上,三家人一起吃饭,吃完饭一起打拖拉机。我们似乎回到了青春的校园,玩的也是那个时代风行的扑克牌。不在乎输赢,却又玩得那么投入、那么认真。
在人的一生中,同学关系应该是最纯洁、最简单的一种关系。同学走到一起,不必拘泥礼节,也不用虚情假意,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舒服。即便很久不联系,那份感情始终在那里。它就像一坛老酒,经过岁月的窖藏,会散发出更加醉人的芬芳。
深夜,万籁俱静,空气清新而冷冽。我们离开维姐家,散步回到我家。我和小凌共用一个木桶泡脚。两双冰冷、白皙的脚,先后没入氤氲着艾草清香的热水中,慢慢泛红,身体随即暖和起来。而更加温暖的,还是我们的心。
同学情,最纯洁的情,往后余生,三人行会愈来愈亲密!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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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赐稿流年,期待再次来稿,顺祝创作愉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