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荷•奖】涪江呜咽哭亲人(散文)
作家周国平说过一句很扎心的话:“一个人无论多大年龄,失去了父母,他就成了孤儿。”
昨日凌晨3:56,只隔21天才满82岁的岳父,在医院永远闭上了双眼。眼睁睁地看父死离开人世,59岁的妻子顿时哭成了泪人。我默默伫立在病榻前,眼巴巴地望着岳父苍白的面庞,泪珠在眼眶里打着滚儿……
在我5岁那年,父亲病故,我懵懵懂懂,看到母亲和哥姐失声痛哭,我也跟着号啕大哭;在我21岁那年,母亲病故,我悲痛欲绝。我过早地成为孤儿,内心比较刚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岳父去世,岳母还健在,妻子最多只能算半个孤儿。她比我来幸运多了。年近花甲,外孙女都10岁了,才够格入“半个”孤儿的行列,实在算是幸运。
岳父岳母年龄相差一岁半,结婚整整60年,名符其实的钻石婚姻。
听岳父生前说,他家里穷,他父亲的“力行”,从事的职业是从涪江船上挑货上岸,主要挑煤炭、食盐、酱油醋等重货,挣钱养家。他只读了二年半“翻身书”,16岁就进街办铁器厂学打锄头、镰刀,成了小工人。
岳父1962年端午节前结的婚,岳母更是一字不识,但他们很恩爱,商商量量过日子。当时,岳父是生产队实物保管,负责种子入库出库。次年7月,他的女儿呱呱坠地,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了。
1964年春天,岳父听说川西森林局正在招收伐木工人。他同岳母商量后,决定去当工人多挣钱养家糊口。可是,有人不同意他去当工人,无奈之后,岳父将帐簿子连同保管室钥匙,悬挂在保管室二梁上,借来盘缠不辞而别,背井离乡,奔赴雪域高原。
岳父先前在川西森林局工作,地址在阿坝州理县薛城。一年后,他调入马尔康森林局,分在206场伐木。工作地址在距松岗镇不远的一个叫木耳基沟的半山腰上。
岳父每年春节前回家过年,第二年春天返回马尔康上班,长途奔波,疲惫不堪。他勤俭节约,省吃俭用,每月领到工资留下生活费后,将所有的钱寄回家。为了增加收入,岳父常常利用节假日,爬上高高的雪山,双眼贴着终年不化的积雪去挖虫草、贝母、当归卖钱,一年要行100公里路程。这样,岳母每月底都会从邮递员手工接到汇款单,金额30一40元。这钱,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真管用。
岳父的兄长在1959年“支援江钢”时不幸工亡,侄子不足2岁,还有多病的母亲。一大家人指望着岳父寄来的钱度日。有了岳父这棵参天大树遮风蔽雨,他的3个子女,包括侄子,都顺利读了初中、高中,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为子女们今后的幸福人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在子孙们心中树起了一座不朽的丰碑。
那个年代,工资普遍低,据说从1966年一1977年,岳父的单位从未涨工资。他是5级工,每月只有50多元。
岳父养育了3个子女,老二生于1968年5月,老三生于1973年8月,一个比一个长5岁。岳母清楚地记得:1973年秋天,他在深山老林划木时,水桶粗的大树向他倒来,因躲闪不及,压在树下,脊柱被压断,在马尔康职院治疗,穿“钢背心”一年多才出院,从此留下后遗症,随天气变化浑身隐隐着痛。
1984年腊月,我与岳父的大女儿结婚了。1986年7月,我独自去马尔康去看望岳父,亲身体验到高寒山区条件的恶劣。我从崎岖羊肠小道上爬上高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足并用,差点儿滚下万丈深渊。
岳父住的简易工篷是木板搭成的,床也是木板样拼凑成的,地上铺着木板隔湿气,剩余的空间只安得下一张小饭桌。呼呼的寒风从缝隙挤进来,冷嗖嗖的。那次我带去的30个皮蛋,在成都挤公交车时挤烂了不少。晚上,岳父选出几个幸存的皮蛋,买了一袋盐花生,买了一瓶高梁酒,热情邀请几位射洪工友为我洗尘,岳父一边喝酒一边自豪地夸我:“我干儿(女婿)是人民教师,凭本事考上师校的,他专门大老远赶车看望我,大孝子哟!”欢声笑语荡漾在川西北深山老林。
1986年下半年,岳父提前退休了。岳父退休证上退休金是83.81元。
退休回家后,岳父就四处忙着找工作挣钱贴补家庭开支。当时妻弟18岁,初中毕业后就外务工了。姨妹13岁,正读初中。岳父在涪江滩上筛过砂石、去绵阳打过小工、去建筑工地当过保安、进沱牌公司拖过玻瓶、去射洪城银行当过门卫……反正什么苦活累活脏活都抢着干,一年四季没有停歇过。
岳父一生艰苦朴素,把一分钱看得比磨盘还大。虽然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可他对孙孙们疼爱有加,一领到退休金,他就给孙孙5一10元买文具钱。后来退休金涨了,他给的钱也水涨船高:20一30元,直到一个一个大学毕业参加工作。
岳父3个外孙和2个孙女都十分懂事,全是大学生,大孙女在省城当教师,孙女婿是正营级军官,小孙女儿更是出类拔萃,川大研究生毕业,在成都某药业研究所上班。
岳父积劳成疾,于十年前患上严重的肺病,他几乎每月都要住进医院治疗。儿女们送他到成都华西医院、遂宁市中心医院、射洪市人民医院治疗,病情时反时复,无法根治。几年前又患前列腺炎,尿液靠胶管导流,皮带上挂着尿袋,苦不堪言。
随着年龄的增长,自身免疫能力减弱,岳父病情复发的频率越来越高。前几年岳父住院,为了不影响妻弟外出打工,护理任务由退休的妻子承担。近几年,妻弟放下工作,成为了岳父的专业护工,昼夜守护在病榻前,端茶递水,洗澡抹背,常常睁着双眼到天明。
久病床前有孝子。护理岳父的日日夜夜,儿女们毫无怨言,争着陪护在病榻前。
噩耗传来了。2022年3月16日凌晨3:50,岳父走完了漫漫82年人生历程,在射洪市人民医院住院部10楼43病床上十分安详地合上双眼……
涪江呜咽哭亲人,5个在外工作孙子们齐刷刷从成都、遂宁赶回家,跪在爷爷外公的灵柩前,哭成了泪人……
由于目前疫情严重,姨妹无法从重庆赶回家吊孝,电话那头痛断肝肠。
正是:
惊天噩耗深夜传,
亲人叩首泪涟涟。
悲痛欲绝恨阎罗,
泪送亡灵赴黄泉。
八十二年坎坷路,
养儿育女品时艰。
高寒山岭伐古木,
江边筛砂不空闲。
长年累月当门卫,
一分一厘攒饭钱。
积劳成疾卧病榻,
十年抗争斗魔顽。
人生自古谁无殁?
子孝孙贤肠欲断。
待到春暖花开日,
祭奠亲人泪潸然!
愿岳父一路走好!
3月18日上午10:09初稿,下午6:11待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