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忘】三月的公园(散文)
三月,是最诗意的季节。公园,召唤我前去漫步。三月的公园,是一阙妩媚的花间词,是一幅崭新的年画。
一
公园在厦门湖里区的中心,周围是重重高楼。进入园内,城市的骚动和浮华似隔了天涯,清爽扑人面。
迎面而来的先是一个湖,湖没有名字,但是不妨碍湖恣意生存。湖不大,但湖水还算丰盈。微风拂过,湖水楚楚荡漾,在夕阳的斜照下,闪着针尖似的光。湖的一角漂浮着一丛丛水草,水草有着妖娆的纹路,温柔不失霸气,似有占领湖面的野心。湖水不动声色,与水草深情缱绻,淡看春光。
一块巨大的石头在湖水中浮现,姿态苍凉而孤傲,彰显出一种雄浑之美、力量之美。一缕缕涟漪环绕着石头,欲与之相拥。石头对涟漪视而不见,专注仰望天空。石头的冷漠,想必让涟漪伤怀。涟漪与石头,在漫长的岁月中演绎过多少爱与恨的故事,成为人们口中的传说,慰藉他们单调的日子。
不远的湖滩上,矗立着数十块大石头,错落有致,憨态可掬。这些石头也曾与湖水缠缠绵绵,是人们眼中的一道风景,如今它们的下面,是一片干燥的土地,于是从此沦为了垫脚石,每天须承接无数的脚步,被摩挲得越发溜光水滑,与水中的那块石头做着永恒的相望。它们多想与那块石头站在一起,共同抵抗生命里所有的冷,共享命运的悲欢,相依相偎到地老天荒。只是石头的命运从来身不由己。
沿着湖走,一溜儿杜鹃花开得正好,有汹涌之势,紫色、白色、大红、粉红,演绎着春天的色彩,把春的气息搅得越发粘稠、浓烈。杜鹃花,让我想起了家乡的映山红。每年春天,家乡满山遍野都会开满映山红,大红的颜色,像红红火火的日子,把春的艳彰显得淋漓尽致。大姐经常会带着二姐和我,去野外采来大把的映山红,用来染指甲或插瓶。待映山红快枯萎时,就一片片折下,用手心拍打着玩。那个季节,因为有了映山红,日子多了一份情趣。
在春天的花儿中,杜鹃花算不上佼佼者,论姿色,它逊色桃花;论韵味,输于梨花。我曾一度迷恋桃花、梨花,这两年,倒更喜欢杜鹃花。总觉桃花太惊艳,梨花太脱俗,都不好亲近。而杜鹃花,似邻家女子,美得世俗,有烟火气,让人感到自在、放松。
杜鹃花的后面是一排密密的竹,挨着人行道,做了公园的墙。一排竹墙,颇有清幽之美。这些竹个性独特、桀骜,在其它季节绿得纯粹,到了春天,竹叶的边缘却呈现出一抹枯黄,虽不乏浑厚蕴藉之美,却有老气横秋之嫌,让人误以为秋天来临。我虽钟爱秋,但更喜欢自然万物顺应节气。春天,就该绿意盎然,处处透着新鲜和生机;秋,就该黄叶纷披,呈现苍郁、成熟之美。对这些有逆反性子的竹,我像看着自己任性的孩子,摇头一笑,把一声叹息抛给了湖水。
湖边有数棵花木为不久前种植,枝杈还是光秃秃的,根根像岁月的皱纹,但不乏苍郁之美。这些花木并不因无叶无花而自卑,站立得精神抖擞,像一个个雄赳赳的士兵,忠心地守护着湖畔。
二
走在公园的任何一条小径上,都可与一棵棵椰子树相遇。椰子树与公园一样苍老,历经沧桑,却依然挺拔秀美,笔直的树干似铮铮铁骨,经得住岁月的百般蹂躏。椰子树看似威武、霸气,有不可一世的派头,却有一颗柔软之心,始终把一抹抹绿奉献给四季,殷勤款款,温情脉脉。公园的秀色中,椰子树可谓功不可没,但它并不因此倨傲,似一个有内涵有修养的男子,宠辱不惊,笑看秋月春风,淡看世间人来人往。
草地高高低低,浅绿、碧绿、深绿,像一片绿色的海洋绵延起伏,流淌春情、春意。
数株金黄色的花开得一片灿烂,黄得饱满、热烈,有奢华之感,洋溢着生命的富足和喜悦。这些花高高垂在枝上,有傲视苍生的意味,又透着温和慈悲,引得不少行人驻足观望,猜测这是什么花。我想这么美的花,定会有一个好听的花名吧。可千万别像羊蹄甲花,也算旖旎动人,偏偏叫“羊蹄甲花”,如此粗糙的花名,让人遗憾。春风盈盈而来,有花飘下,轻盈,柔美,似蝴蝶的翩跹,落在草地上,鲜艳明媚,把春的美尽情展现。
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花下的石凳上沉思,她是在回忆如花的韶光,还是在憧憬一段浪漫的爱情?花缓缓落在她的头发上、裙子上,她仿佛也变成了一朵花。
一个老人背着一个米色的布包走来,弯下腰,用布满皱纹的手从地上拾起一朵花,轻轻放进她的布包里,仿佛在放一件宝贝。想来老人定是极爱此花。爱花的人必有一颗温暖的心,我对老人投去深情一瞥,轻轻离开,把这片风景留给了她和那个女孩。
后来得知,那花叫黄花风铃木——很可爱的花名,念起来耳边似有叮当之声,清脆悦耳。美花配美名,佳人配才子,方不辜负花和佳人。我记住了这种花,把它存在了我的心间。
三
突闻一阵歌声,寻声而去,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在跳广场舞。三月,厦门疫情再现,禁止聚集。女人只能独自跳舞。一个人的舞蹈,是寂寞的快乐。女人的舞姿并不优美,但动作到位,也算悦目。女人跳得很投入,脸上流露出浅浅的笑,那笑里有满足,有陶醉。
一只鸟从湖上飞来,在女人的头顶盘旋。鸟想必被歌声吸引,于是以盘旋的姿势表达着它的欢喜之情。在我看来,鸟的盘旋也是一种舞蹈,柔美、刚劲、跌宕多姿,与女人的广场舞交相辉映,为三月的公园注入一股活力。
我也被感染了,于是走路的步子变得格外轻盈,富有节奏感,似乎也在合着舞曲跳舞呢。
走得乏了,坐于步道旁的石凳上歇息。石凳泛着温润的光,坐上去丝丝清凉。
前方的羽毛球场地上,几对年轻的男女在打羽毛球,把羽毛球拍挥舞得虎虎生风。每一次的拍打,彰显的是技巧,也是激情和力量。羽毛球像开在空中的花,摇来荡去。在这些年轻人身上,我嗅到了青春的气息,好生羡慕他们的年龄。
羽毛球场地旁有一个小沙坑,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蹲在那里玩沙子。年轻的妈妈坐在一旁刷手机,边刷边对孩子说,该回去了吃饭了。孩子置之不理,低头玩得专注。在孩子的心目中,玩沙子比吃饭有吸引力。
步道上,人们带着口罩来来去去,快走的、跑步的、推着婴儿车缓缓而行的。
每个人在这个公园都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乐趣。
若说花草树木是公园的静态风景,那这些人就是公园的动态风景。我觉得自己也成了风景的一部分。
当夕阳消失在天边,暮色渐渐笼罩公园,人们相继散去,公园变得安静。鸟儿变得活跃起来,在树木间飞来飞去,叫声也变得响亮,在公园里回荡,似悠扬的琴音,荡涤人心。
离开公园之时,回头,看到一个角落里,几株山茶花正鼓涨着花苞,欣欣然的样子,随时准备绽放,把美捧给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