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摆渡】三月,在春天里点一支烟(随笔)
一
单位是“无烟单位”,大多时候,烟瘾上头,只能忍着。午饭时一般会有十多分钟的间隙,我便溜到门口的荒地里,接连二三地抽上几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飞奔回来,继续工作。
“禁烟”自然是好事,毕竟于身体无益,甚至于毒害他人。鲁迅先生是抽烟的,在“三·一八”发生的那一年,他捏着纸烟控诉着段祺瑞政府的罪行。“五四”退潮后,烟成了先生“成了游勇,布不成阵”的苦闷伴侣。想必先生是因为苦闷才抽的烟。佩弦老先生也抽烟,且说“它可以领你到顶远的地方去”,于我,似乎无法为此找到一个充足的理由,只能算是“恶习”。
我自然无法领略“喷浮银管香驱秽,暖入丹田气避寒”的境界,只是嘴里吸入的烟雾熏入肺部,尼古丁可让中枢神经获得暂时的满足罢了。看着手里的烟,半截已是灰烬,半截依然掐在手里。
十五六岁时,愚顽怕读文章,念及中考,茫然不知所措。见友人躲着师长叼支烟,甚是神气,若有成人之样,于是乎,“恶习”的芽儿便在好奇的泥土中滋生,名落孙山给了抽烟更好的滋润,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的少年都各自奔赴了不同的人生。唯有烟,反而成了形影不离的伙伴。或如熬夜,并不是喜欢在夜里孤单,只是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结束这一天。
二
单位门口的“荒地”此前是大片大片的稻田,稻谷在风中荡漾,层层的稻浪此起彼伏,若是夜里,清风拂月,蛙虫齐鸣,三五老人坐于柳树下,把酒话桑麻,幸甚至哉。如今,曲径成了铁皮栅栏,或是因为房价大跌,开发商只能将其暂时搁置,附近农户于心不忍,见无人管理,便纷至沓来,各自划出一块种上些应季蔬菜,或自家吃,或卖,心里得了安慰,还可赚些零花钱。如此,绿意取代了荒芜,我也得了一个好去处。
三月,冬日的寒意已然消退,春的阳光不温不火,徜徉在日光中,如母亲的手抚摸着你,温暖而慈祥。风里夹杂着泥土的气息穿过鼻孔沁入心肺,顿感神清气爽。饱满的蚕豆夹躲在肥厚的绿叶间,白里泛紫的蚕豆花香四溢。微微泛着黄玉米苗从泥土里钻出来,向着天空的野蛮生长。菠菜地似乎有了干涸,但与大棚里的相比,却也健壮几分。散落在田地里的淡黄的菜花,这儿几株,那里几株,点染了整个春天,蜂蝶轻舞,美不胜收。碧绿的芥菜、紫色的莴苣、青葱的韭菜……一个荒芜的菜园骤然间成了圆梦的乐园。
我最喜欢的,莫过于小葱和香菜,虽然只是蘸料,却让饭菜更加入味。都说生活有八九分是苦,只有一两分是甜,试着用仅有的一两分甜去冲淡八九分的苦,品其中滋味,或才是生活。
春天,适合出去走走,不过,仅仅是心动罢了。
生活,在忙碌中流淌成一条岁月的河,周末,适合疗伤,用慵懒安慰疲惫。
从黎明的朦胧到落日的余晖,逃不过的是琐碎,走不完的轮回。生活,只是一首单曲循环的歌,当你无法选择,甚至于不喜欢,但只能习惯。
清晨,或煮碗米线,或啃几口面包,在催促和吵闹中各自奔赴不同的人生。出门右拐有一隧道,从光明走向黑暗,再从黑暗走向光明。穿过隧道,孩儿挎着书包奔向学校,我向着东方,继续我的路。傍晚,夕阳将影子拉得老长老长的,街上的车队堵得老长老长的。我不喜欢堵车,但却习惯了在堵车的时候,看红绿灯交替闪烁,看车窗外人头攒动,播放一曲喜欢的音乐,选择单曲循环,像烟雾袅袅缭绕,从周一至周五,细细聆听,看日出日落。
其实,品味生活,如同吸烟。在唇角升起的或浓或淡的缕缕烟雾中,体味一种熏陶,一种氤氲,一种充溢胸间的的惬意。
三
又是周末,不想出去走走就回家看看。毕竟,回家是通往幸福最近的路。
在春的季节里,家乡的味道格外甜美。四周群山环抱,一条小河流经其间,两岸细柳低垂,清风徐来,碧波微泛,涟漪从河中央一圈圈荡漾开来,逐渐扩大,再扩大,直至消失在两岸的边际。红砖堆砌的各式洋房间杂着瓦房顺着山脚绵延开来。清晨时分,袅袅炊烟从屋顶飘向山腰,逐渐和山腰的云雾混合在一起,随着阳光逐渐升腾,直至飘向遥远的天际。村头的狗对着陌生人吼叫,或三五成群在路边嬉戏打闹。草垛里,一群孩子,或仰面朝天,或爬爬到高处,猛然跳下,其余伙伴掌声四起,乐此不疲。
时光不语,岁月无声。母亲每次见到我们归来,满眼的欣喜。父亲则坐在门前的长凳上拍打着老寒腿,看着院子里孙儿嬉戏打闹,期望在眼里凝聚成深邃的光。
我点燃香烟,让烟雾徐徐飘散在春天的田野里,像老屋屋顶的烟囱,弥散着家的味道、故乡的味道,时光的味道。一阵风吹来,烟雾消失了,消散在小路、田埂之间,和田野的味道融合在一起,挂在树梢,落进河水,飘进每一个归家人的心间,酝酿出亲情、乡情。
三月,在春天里点一支烟,数着岁月,守着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