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听说，埋葬父亲的那道土坡
　　 摞起了幢幢高楼
　　 夜幕里飘忽的幽灵，在街灯下
　　 正在刨挖着走失的骨骸
　　 或许是压抑得太久，风景不再隐藏
　　 寻找祖先的脚步
　　 哪个方向，都是逆行
　　
　　 离家多年的燕子，还没有回头
　　 此刻，我正在蜗居里
　　 那盆肥硕的芦荟早已入肚
　　 一枚遗落在墙角里的无花果干
　　 刺激着我的食欲
　　 可是，我的神经比我的肉体更加脆弱
　　
　　 多刺的仙人掌，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若把夕阳也算上的话
　　 我的情人，就略显得多了
　　 比如，一捧米，一碗面，几根青菜
　　 比如，尼可地尔，科素亚氯沙坦
　　 更契合我衰老的肠胃
　　
　　 二
　　
　　 又见雪花飘飘，又见北风呼啸
　　 梧桐的嫩枝需要多大的勇气
　　 才能够挨过一个个心惊胆战的长夜
　　 花中的氤氲，哪有时间
　　 去思考尘世间寒潮的迫近
　　 我只知道
　　 一些亢奋的誓言，竟不及那片片落红
　　
　　 月光躲在一朵祥云之后
　　 以博爱的借口绽放
　　 阳台上探头探脑的花蕾，遥眺着
　　 垃圾站里那一滩滩破碎的鸡蛋
　　 那一捆捆鲜嫩的蔬菜
　　 令人最担心的
　　 是由绿变红的恐惧和心跳加速的节拍
　　
　　 清新的空气与我的呼吸
　　 只隔着一堵墙，隔着一扇门
　　 一年中最好的时光
　　 去调侃战争，去关注疫情，去面对人性
　　 有人活着，有人离去
　　 风起得很是突然，天空闭上了眼
　　 慌恐间，仿佛谁在哭泣
　　
　　 三
　　
　　 星空与尘世哪一个更加真实
　　 寂静的夜不善于选择
　　 一如白日里那些稀疏的大街小巷
　　 在倒春寒里又一次起兵
　　 隐在暗处的阴谋
　　 妄图打动上苍，赦免一切罪行
　　
　　 阳光下酝酿起来的芬芳
　　 有盛大的开场，也有更盛大的落幕
　　 一只蝴蝶的标本
　　 夹在杏花丛中，呼吸格外沉重
　　 生命，在收缩、在破红
　　 一声惊雷，却无法惊醒梦中酣睡的人
　　
　　 有些谎言，已无需论证
　　 花开是真实的，倒春寒也是真实的
　　 疼痛，何必言传
　　 浅灰的夜，放不下一个梦
　　 更留不住一个人
　　 你看清了柳绿花红，就看清了莺歌燕舞
　　
　　 四
　　
　　 当泪光溢出了我的眼眸
　　 谁家的护士，在自家医院的门前
　　 无奈地喝了孟婆汤
　　 又是谁家的孩子，用了九个多小时
　　 跌跌撞撞地走完了
　　 人世间最艰难的五十五公里的路程
　　 可是，春风不刻画这些
　　
　　 暮色卷轴，成全了人性的本能
　　 无怨尤，更不敢怨尤
　　 是否需要些缘由，让眸子里的清幽
　　 相守成字里行间的白头
　　 在岁月静好里
　　 两襟对风，衣袖通透，再登高楼
　　 去歌颂什么文笔风流
　　
　　 墨色的吟哦，写旧了繁琐
　　 仿佛昨夜的梦，仍在拾捡着承诺
　　 谁荒唐？谁论裁？谁背负
　　 这一场场的罪与过该怎样勘破
　　 当我把身心都交给了佛
　　 那普渡众生的佛，却是祸世的魔
　　 夜很深，我若睡了也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