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我是一只鼠(微小说)
我是一只老鼠,一只生于垃圾站的老鼠。
垃圾站是我成长的“摇篮”,可我不愿意一直呆在“摇篮”中。“好老鼠志在四方”,我决计独自行闯荡江湖——爬上了一个空的垃圾箱,高瞻远瞩,我要去闯天下了。
在垃圾箱中我无数次的祈祷:千万别被抛在厕所,因为那是我们鼠类的禁忌——两千多年以前一个叫李斯的人给做了明确的命运判决,最好能做一只“社鼠”,他没有告诉我们在那里的鼠是什么鼠,但不雅。
谢天谢地,我被甩在了一个新建的小区附近,更妙的是不必过大街——免得落得一个人人喊打的境地。
据我的初步侦查:在距垃圾箱七八米的地方就有一幢新楼,这是一个三户一梯的单元,住着三户人家。一对新婚的夫妻,一家中年夫妇和一个5岁的孩子。另外一户是一对七十来岁的老夫妇,带着一位仿佛上中学年纪的孙子。
究竟在哪里安家呢?还是从最好欺负的老弱之家开始吧!一旦被逮住,他们也没有那么强悍,至多落个骨断筋折,顶多落个残疾,也不至于赔上鼠家性命——保命要紧。
这家的男主人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在家里基本上是“老头儿”一手遮天。不过这也不是没有道理,家里的米、面、油、盐等生活物品操持得样样俱全,家具、器皿总是收拾得井井有条,就连天花板上的尘土都清理得干干净净——引用一句古语,叫什么“茅檐长扫净无苔”。老太太在家一日只管做饭,就这还要不断征求“老头儿”的意见,时不时还被塞一肚子麦糠。老太太总是看着老头的脸笑嘻嘻地接受。
对于我的到来,孙子倒是表现得比较欢迎——大概是我沾了《米老鼠》的光,在他的房间里有时还专门给我留些吃的。
可是“老头儿”的表现真是太强烈了:把家里的所有家具全部整理一遍,都紧靠墙根,门全部关紧,几乎让我无处藏身。更厉害的是“老头儿”办法真多:传统的老鼠笼、老鼠夹子等老式工具不用说,就连我们平时爱钻的什么纸筒、垃圾桶之类的日常器具,他都能设置陷阱,搞得我时时胆颤心惊的。
最令人生气的是我爬上一根电线总该是安全的吧?谁知“老头儿”在上面卡上一纸壳,爬上去被重重地摔了下来,他把先敬挖到了空中,实在令我惊叹。
在“老头儿”的威逼之下,孙子对我也是严防死守——不再给些施舍。
当一个地方没有一丁点值得留恋的时候,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到中年夫妇家吧,最危险的地方也许最安全,没办法啊——为了生存只能铤而走险。
对于我的到来,小孩子是欢呼雀跃把我当成是一个聪明的精灵,每一次见面都兴奋得不得了。
虽然女主人不断地崔促老公,要整治整治,可总是拖拖拉拉没见行动。经过了几夜摸排,我找了衣柜,狠狠地折腾了几天。媳妇发现后大恼,与老公大闹起来,主要是责备老公懒惰。
“你看看你,孩子不让你接送,家务不让你干,让你整治一下老鼠,给你说了多少天了?你一直无动于衷,不知你一天天到底在忙什么?废物!”
“你看你,以为我很闲吗?我哪一天不是累得筋疲力尽?”老公辩解道。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想办法!”
……
他们一直吵到半夜,弄得我也不敢闹出动静,真是欺鼠太甚。
世界上的事就是怕认真二字,他们夫妇二人协调一致,加上“领导”靠前指挥,加大工作力度,让鼠不寒而栗。毒鼠强、八步紧、粘鼠板……齐上阵,我陷入了全方位全时段的防鼠战争中。即便是吃东西也是提心吊胆——不知道哪一口会吃到毒药。
这儿也不是乐土了,还是到别处试试吧——
“这山望着那山高”,人是这样,老鼠何尝不也是这样。
到了新婚夫妇家,起初最大麻烦是女主人有个“儿子”(一只硕大的肥猫),害得我不敢大活动,后来发现它每夜都是在它的“安乐卧”里睡觉,从来不理会我是干什么的。原来解决了口粮问题的猫根本不稀罕我这一点肉。这真正应了商场上常说的那句话: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看来动物界也遵循这条金律。
生活的时间久了,也在这儿真的是开了眼界。哎!怎么来形容他们的生活呢?一片狼藉,用时尚的话那叫“一地鸡毛”。衣服、袜子、帽子到处乱放,沙发上、椅子上、地面上无处不在。厨房里更像是糟了土匪一样,甚至一星期以前的碗都没有刷。怎么办?听从上帝的裁判,剪子、包袱、锤,谁输了家务归谁。要不一高兴出去吃“大餐”,到了月中只能叫外卖对付了,最难过的是月末,真的没办法时就各归各家,各找各妈——去啃老。可是来了工资那就又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看中的东西一定买,从不计较价格。
对于我的到来,他们基本上就是熟视无睹,即便是咬坏了物品,哪怕最贵的也是该扔扔,毫不手软。在他们家生活真的很舒服。
不过出来在江湖上混,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在一个我不经意的晚上,我习以为常地从客厅经过时,没感觉有什么异常就被扣在一个铁钵里面了——原来是他们安装了电子捕鼠器,这家伙厉害,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啊!
我死了,被扔在了垃圾桶附近,所有的人见到我都捂着鼻子侧身走过,没人理我。最后还是一位农村来的保安大伯挖了一个坑,埋在了一棵蔷薇下,说真的我很感激这位老农,是他最终也算是让我为人世做了一丁点贡献。人啊,别总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真正能帮你的人往往就是那些平日勤勤恳恳、平平常常的人,他们最靠谱。
总结我的一生,虽然短暂但也让我看尽了世间众生,体味到了不少的人间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