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谈谈骂莫言(随笔)
莫言在香港大学演讲的时候说过一段话,他说:“谁想用文学来粉饰现实,如果用文学来赞美某一个社会,我觉得这个作品的质量是很值得怀疑的,我有一种偏见,觉得文学艺术它永远不是唱赞歌的工具,文学艺术就是用来暴露黑暗,揭示社会的黑暗,揭示社会的不公正,也包括揭示人类心灵深处的阴暗,揭示人性中恶的成分……”网上一直有群人揪着这句话不放,说莫言是叛徒,莫言的作品把国人写的丑陋不看,诋毁国民,把国人丑化给外国人看,吃里扒外,他的作品只是谄媚西方审美……真的是这样吗?
我不敢评论,但可以看一下另外一个和莫言老先生差不多写作风格的索尔仁尼琴。索尔仁尼琴二战期间在苏联军队中服役,因在一封私人信件中批评斯大林而被判在劳教所度过八年,然后被流放。后来赫鲁晓夫于1956年将他从流放中解放出来,1973年勃列日涅夫让索尔仁尼琴失去了苏联公民身份。在1990年临近苏联解体时,他的国籍才得到恢复,四年后返回俄罗斯,2008年去世,当然,莫言老先生没有这种遭遇。
索尔仁尼琴所著的《古拉格群岛》是极富影响力的作品,他在作品里“对苏联提出了正面挑战”,他抨击了既有民主派、资本家,也包抨击个人消费者、自由主义者等等。但正如前俄罗斯总统叶利钦的回忆录所言:“索尔仁尼琴的笔是受上帝指挥的”,“索尔仁尼琴的笔是以人类之爱为汁墨的”。这位“俄罗斯的良心”面对久违的祖国,面对依然是一边残破、贫困,另一边却是贪腐、奢华的俄罗斯,未改他文学悲悯和“天生反对”的性格,依然故我,从没有停止他那种“不受欢迎”的、唠叨不休的、尖锐的批判。虽然如此,却依旧不影响他被评价为“上一代作家中最后一位代表良知的作家”,我们可以因为他揭露了苏联时期的黑暗,对社会的批判就说他不爱国吗?显然不能!
有人又说了,索尔仁尼琴是外国人,我们国情不同。那么我们看看同为中国人的大文豪鲁迅。在鲁迅先生的作品里辛辣的讽刺、深刻的批判。比如鲁迅先生就说过:“中国一向就少有失败的英雄,少有韧性的反抗,少有敢单身鏖战的武人,少有敢抚哭叛徒的吊客;见胜兆则纷纷聚集,见败兆则纷纷逃亡……”我们能因为他说的这些话就说他不爱国吗?显然不能!
鲁迅先生“怒其不争”的批判是“哀其不幸”的。因为看见别的国家先进、发达,别的国家都奋发图强,而看见国民的愚昧、麻木,看见国家的落后,转而有了尖锐的批评声。就像他自己说的:(只)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便)发一分光,(即使)像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那)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阳,我们自然心悦诚服的消失,不但毫无不平,而且还要随喜赞美这炬火或太阳;因为他照了人类,连我都在内。
没有批评,没有讽刺,从不揭露黑暗,只专心唱赞歌的有没有呢?当然有!
公元1119年,王黼被任命为大宋朝廷的宰相。在1120年,睦州的方腊起义,作为宰相的王黼居然粉饰太平,不报告给宋徽宗,导致起义军力量扩大,接连攻破了六郡。然后兰溪灵山的朱言、吴邦,剡县的仇道人,仙居的吕师囊,方岩山的陈十四,苏州的石生,归安的陆行儿听闻都陆续率众响应起义,东南震动。方腊起义虽未能从根本上动摇北宋的统治,但却严重削弱了北宋朝廷的国力,加速了它的灭亡。
不仅如此,王黼还搜刮民财,得钱六千二百万缗,竟然用这些民脂民膏买了五、六座空城,来装作胜利报捷。辽国的使臣出使到北宋,他却叫女真使臣从燕京到京城用七天时间,然后在使馆设宴,把皇家用的锦绣、金玉、瑰宝摆设出来,在女真使者面前夸耀富裕、繁盛……可结果呢?粉饰的太平并没有真材实料,靖康之变后,徽、钦二宗被迫北狩客死异乡……
秦末陈涉举义,天下影从,二世问赵高情况怎么样?赵高粉饰太平,多次只是说:“关东盗毋能为也”。捡着好听的对秦二世说:“……陛下富於春秋,初即位,奈何与公卿廷决事?事即有误,示群臣短也。天子称朕,固不闻声……”以至指鹿为马,朝堂无人言异,最后国灭而社稷不存,二世自己“身死人手,为天下笑”,我们可以因为赵高一味的在秦皇帝面前粉饰天下,歌功颂德,就说赵高是爱国者,说赵高是大忠的吗?
或许,就如鲁迅一样,那些伟大的爱国者往往是自己民族的深刻批评者。也正如美国国父之一的托马斯·杰斐逊说的:“Dissentisthehighestformofpatriotism.”(异议,是爱国的最高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