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丹枫】爱的印记(散文)
听母亲说,我满月时没有儿女的大舅、大妗第一次见到我就特别高兴,那时他俩心里就有了一个强烈的“愿望”。不久,他俩就多次到我家“哄”我的父母,大舅对我父母说:“二姐、二哥,看您家穷得那个样儿,年龄大了您俩又添个儿子,用啥养活啊?小孩生在您家也是受屈,不如让我俩抱去吧。俗话说‘舅甥如父子’,跟着我俩还能让孩子吃苦吗?二哥,再说了咱们同姓,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长大了这孩子还是姓李的根,你有啥不放心的呢?”
为这事,我父母纠结了老长时间。长年患病的父亲不能正常劳动,小脚的母亲算半个劳力,成年的大姐大哥远去了大西北也照顾不上家,二哥二姐年纪尚幼,因此家里长年缺粮(我家是当时村里最穷的缺粮户),这样的境况养小孩实在是困难重重。此情此景,我父母心中纵然有万般不舍却又不忍让我在家受罪。
于是,我父母与大舅大妗商定:在他俩帮衬下待我断奶后他们再抱不迟。随后的两年时间内,大舅与大妗隔三差五便到我家探望,生怕我父母亏待了他俩的“宝贝”。我两岁时,在我撕心裂肺的哭声中,在我父母眼含泪花的注视下,我被大舅驮在肩上离开了自己的家。当时,我有一点点朦朦胧胧的记忆。
大舅是队上的“副会计”(他在阶级,不能任正职,此种身份只能帮助会计算账),他家属于余粮户,每年分得的粮食都有节余,细粮也有一些,这成了保证我“营养”的必备物质。
大妗视我为己出,鸡下的蛋给我留着,每吨饭都要翻着花样去做,芝麻油炸出各类面食,她自己竟然舍不得吃上一口。然而,她每每看到我贪吃的模样时脸上都会挂满笑容,因此我很快“适应”了舅舅家的生活。大妗不仅仅生活上对我无微不至地关怀,她更怕我孤独,不久她便与大舅商量抱养她妹妹的四女儿与我为伴(她妹妹因为与丈夫生气一时想不开上吊身亡,留下四个年幼的女儿)。大舅爽快地答应:“想不到咱俩还能儿女双全,这是好事,只是我担心妹夫舍不得把四妞给咱啊!”
就这样小霞来到了舅舅家里,那时她大约一岁挂零。在舅舅家里,我俩对比鲜明,我精瘦如候冰雪聪明、她黑胖似熊憨态十足。我不懂得她是妹妹,常常把她当做玩具戏耍导致她哭闹不止。每逢此情,大舅大妗便会立马把我俩分开,但是他们从来舍不得打骂一次,大妗只是假装吓唬我:“再调皮把你送回去。”听到这话,我心里颇为害怕,因此便会老实一阵子。
夏天,大舅常常抽空去集市上买回瓜果、小鱼为我俩改善生活。晚上,大舅为我们撑起蚊帐,怕我们热,大舅和大妗轮换不停为我们扇风直到我们熟睡为止;冬季闲暇时,舅舅便教我识数认字,睡觉前他经常给我俩讲各种故事。半夜里,大妗会叫我小解,也总爱逗我:“小建,再不好好吃饭,真的要饿成皮猴不长个了!”
赶上附近村庄放电影或者唱戏时,大舅总爱驮住我前去观看,他也最爱听我稚嫩的提问。此刻,我觉得身躯高大的大舅是那样的能干,我渴望自己快快长成大舅那样的汉子,好减轻大舅身上的负担。
然而,命运对我是那样的不公,一向身体硬朗的大舅突然病逝,时年51岁。身在外地的二舅全家由于特殊原因自1959年以来已与老家断了联系,此时无人回老家奔丧,大姨也已去世多年。闻丧讯,父亲和二位姨表兄及时赶到帮忙料理大舅的后事,堂姨夫帮助买了棺椁。随后,在我呆呆的眼神里、在大妗悲戚的气氛中,众乡亲把大舅安葬在洪河大堤旁。
大舅走了,我们“家”大妗孤掌难鸣。一年后,她在娘家人的劝说下准备改嫁远方的一个干部。此种情况,我父母自是不愿意大妗带我改嫁。大妗虽然心痛却也无可奈何,六岁半的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而后几年,我父亲及大哥相继去世,我家人也一直在极端贫困中挣扎,所以我探望大妗的次数很少(我偶尔几次探望,感觉她家人并不待见,这使我既感到痛心又十分尴尬)。直到我上班后,我探望大妗的次数才多了起来,大妗每每见到我话语虽然不多,但总是满面笑容。
十几年前,大妗生病去世,遗憾的是她继子并没有通知我。大妗临终时我没能见她最后一面,这成了我心中永远的痛。而我能做的唯有逢节日去大舅坟前多送些纸钱以寄托我对二位老人的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