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一】双抢岁月(散文)
说起“双抢”,出生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人都不陌生,甚至一生都难以忘怀,因为那段日子太苦太累。人们绝不会浪费一颗粮食,因为大家深深懂得粮食得来不易。
我的故乡在赣北的一个山坳里,属于盆地,山里面的田地不够生计,乡亲们在几公里的山外也有田种。因为路途远,所以耕种起来很不方便。
那时赣北山区,水稻耕作一年两茬。七月早稻成熟,收割后,得立即耕田插秧,务必在立秋左右(8月上旬)将晚稻秧苗插下。因水稻插下秧生长六十多天才能成熟,八月插下十月收割。如果晚了季节,收成将大减,甚至绝收,因此我们那儿“双抢”指抢收稻谷、抢播秧。
暑假的时候,凌晨4点左右,母亲就喊醒还在睡梦中的我和哥哥,因为当天插秧任务重,大人小孩齐上阵。记忆中我们披星戴月出发,父亲挑着秧绳(一种芦苇丝)和秧马(一种带有底托的马凳)带着我们来到老家育秧田。脱掉鞋子,我们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进到秧田里坐在秧马上开始忙活了,这个点天还未亮,大地还未完全苏醒,山里的水田有点冰凉的,迎着冷飕飕的山谷风,我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
早上7点左右,母亲挑着我们拔好的秧苗回家做早饭。加上亲友过来帮忙插秧,母亲还要多煮点早饭,以保证白天大家干活有劲。我们匆匆吃过早饭,爸妈和亲戚们就挑着秧苗去山外的田里了。这一天除了中午吃饭休息片刻,其他时间大家都是顶着烈日,弯着腰,深一脚,浅一脚的在田里插秧。插秧要求拉直绳,以保证每行间距差不多等长,保证稻子长势良好。一天下来大家汗流浃背,精疲力竭,这个时候小孩子可以派上用场,大点的孩子要和大人一起插秧,小点的孩子帮忙从家里送来糖水或者解暑饮品。天黑了下来,如果一片田里的秧还有未插完的,哪怕晚上摸黑,也要插完秧苗,因为时间不等人。
一段时间过后,稻子快速生长,倘若碰到连日的干旱,引水灌溉一事又让乡亲们犯难。因为田地大多在几公里之外的山外边,要想灌溉,必须同其他村公用一条水源,尽管规定了浇地用水时间,但是难免有人私自开上游水源的支流,想给自己田里多放点水。我们村的田地水源来自于一个比较远的水库,属于下游地区。灌溉关键时期,我们有人整夜不睡觉,去几里外守夜放水。或者轮流派几个人吃过晚饭,一起步行到山外边浇地。哪怕白天再累再苦,晚上他们还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保障水渠引水正常。父亲说曾经有一年浇地,他连续2天2夜没合眼。记得父亲还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一年有个村庄的百姓因为放水而打架,一时冲动,一方将另外一方用锄头敲了脑袋,受伤很严重!由此可见水就像庄稼人的命一样重要!
谷子成熟后,这个时候就是最忙的双抢时期了。所有的活挤到一起,时间又有限,只能抢时间,抢天气,似乎赶考一般,容不得片刻马虎。周末放假,本以为可以回家好好吃顿好的,可是老早母亲就告诉我这个周末全家去割稻子。周六在山外亲戚家吃了早饭,我们一家人开始割稻子。紧接着,邻居家的田里也闪现出忙碌的身影,有在割稻子的,有在打谷的,有在捆稻草的,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我们自然也不甘落后,一进田里就忙得不亦乐乎,父母割了三茬,小孩连一茬都割不了。割稻子时最讨厌臭虫和一些草的骚扰了,皮肤没点抵抗能力如何受得了。
劳动结束后,看着一片黄灿灿的稻子变成一袋袋谷子,大家虽然满脸汗水,疲惫不堪,但笑容灿烂,心情格外舒坦,全家齐上阵,热闹非凡的的场景,让人终身难忘。下午五六点的时候,村里的司机师傅就开始挨个将各家各户的谷子标上记号,并帮忙一一拉回家。临回家之前,父母总不忘在路边买个甜甜的大西瓜, 然后一家人高高兴兴坐车回家。有时车子实在无法装下那么多的谷子,人们只好扛着谷子走上几公里路回家。现在想想,那时的人们,干农活的庄稼人该有多累,多苦?
小时候,父母要去山外干活,家里没人做饭,父亲就把我送到奶奶家,还要带上米。因为奶奶的孙子太多,无法免费给我供应伙食。每到黄昏,我就站在村口翘首期盼父母早点回家接我,那情景至今记忆深刻。
稻子抢收回来,接下来就是晒谷,第二波播种插秧了,双抢进入高峰期。每个人恨不得长出4只手干活,大家没日没夜的抢时间播种,晒谷的日子又是夏天雷阵雨多发时节,到了中午经常会变天,搞得我们猝不及防,乱了阵脚。
父母在山外干活,我们小孩子负责看护谷场稻谷。天黑前,我们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立马去收稻子。山里人的热情让人感动不已,隔壁大婶干完自家活,自发帮我们家收稻子,有时暴风雨来得太快,只能用雨布盖多少算多少。有时稻子会被雨水冲走一部分,那种情景让人沮丧和无能为力,因为这些稻子来之不易,浪费一点都会让我们非常伤心。
艰苦的岁月早已随风而去,可刻在父辈骨子里的那份勤劳、坚韧和乐观的美好品质却不曾忘怀,只有经历了“双抢”,才会感叹劳动的伟大和崇高,才会深刻理解“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正涵义。
大山给了父辈们挺拔的脊梁,黄土地哺育了自己的好儿女,他们辛勤的汗水洒在这块美丽的土地上。岁月变迁,时光飞逝,双抢岁月渐行渐远,但激情燃燃的火热劳动场面,却在记忆中定格,成为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