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时光】谁动了我的艾(征文·散文)
一
我走在大坝上。
大坝把天鹅湖和黄河一分为二,我的左手是湖,右手是黄河。在大坝的中间位置想近距离接触黄河,要先下到坝底,再穿过一片窄窄的杨树林和一大片柳树林。杨树林和柳树林中间,是一条少有人行的红红绿绿的塑胶步道。
坝体两侧边缘种着很多树木和灌木,紫叶李、黄杨、迎春,还有许许多多的植物眉目不清混杂在一起。虽然绿肥红瘦,少了浓郁的花香,但草木的清气像隐形的大军,冲来撞去。大太阳白花花的,撒到湖里,宽阔的湖面似热锅蒸腾起白雾;撒到大坝上,大坝似乎背负了比往常更多的份量,有些不堪重负。鸟儿接力似地叫,比赛似地叫。循声望去,只看见一只花喜鹊不惧酷热,立在光秃秃的路灯顶端,四处张望。我戴了太阳帽、太阳镜,格子衬衫披在头上,严严实实地遮住脸,有些喘不过气来。没办法,年龄愈长,皮肤却愈不经晒了。何况这几天脸上这里一块儿红,那里一片痘,惨不忍睹。
想起来就很兴奋。那一大片茂盛青翠的艾草,一个月前看见它们时就齐腰深了,只因距离端午还早,只得耐住性子等。要多采一些,我想。给同楼层的两家邻居各送一把,就悄悄地放在她们家门口。虽然从来只是楼道里遇见点点头的交情,但毕竟十余年的相处,礼貌客气,秋毫无犯,亦很难得了。她们出门看到会是什么反应呢?我仿佛看到两位女士讶异、张望的样子。一路走,思绪也象个顽皮的孩子,天马行空。
那么好的艾草,我一旦开剪,大概很难收手。太多拿不动怎么办呢?想到我带了两个塑料袋,又安心了,不行就把艾叶摘下来装袋。我原喜艾草亭亭的样子,但如果拿不动也只好如此了。
二
这个端午我要去采艾草。我跟夫君说。
不用吧,市场有卖的,一块钱一把。
我一定要采,不止端午挂门楣辟邪,艾叶阴干了可以泡脚呢。我们得开始养生了呀。
说实话,泡脚的艾草,药店十五块一大袋。非要采艾草呢,就是想享受采的过程,给生活增添些仪式感。端午节的仪式感,无非包粽子、采艾草、挂香袋。给米宝的香袋、五彩绳早就买好(我的针线活不好,就不逞能了),相比较包粽子,我更喜欢采艾草。这个季节的田野谁能拒绝呢?就是要走出家门,看那绿意饱满的大自然呀。
因为是临时起意,时间也不早了,担心招呼不来同伴。果然,打开群一看,同院的伙伴正在和同事一起包粽子。住得远的就不考虑了,接来接去的,走到那儿该中午了。于是快速准备东西。除了防晒用品,得找件割艾草的工具。镰刀是最好的,但家里只有剪刀,只好用碎布把刀头简单缠一缠,平放在帆布包里。
天鹅湖入口处空无一人。扫过码,走过九曲十八弯的通道,疫情值守的小帅哥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我出示了行程码,便示意我进,也没提戴口罩的事。——看来景区人很少。果然,一路走去,只见到三两个游人。
越往前走,心里越忐忑起来:我的艾,还在吗?不会被别人惦记上吧。记得上次看到艾草时,塑胶步道靠坝体侧的红砖路上,有几位大姐在录抖音。大姐们整天忙着休闲养生,要是艾草被她们看到估计命运难测了。
根据记忆,我沿大坝中间处的台阶下到坝底。我是在塑胶步道上往回走时遇到那片艾草的,就在杨树林边上。但是我记不清是在台阶的哪边了。犹豫了一下,决定先向远处找。如果没有,回程可以少走些路。
果然没找到。杨树林里除了落叶,根本不见绿色。这也奇了,怎么什么草都见不到?扭头往回走,伸着脖子往前张望,终于看见些绿色。快步走近,更加失望,——那是一片稀稀疏疏的瘦芦苇。路,也到头儿了。
谁动了我的艾?这么干净的手法,断不是那些摆拍的大姐们所为。
杨树林里,灰白色的经年落叶掩盖了曾经发生在这里的“罪恶”,一定是被景区园丁给铲除了,不然不会那么干净,什么杂草没有。抬头仰望,细瘦的钻天杨直插蓝天,似乎根本没有关注到脚下发生过的事。柳树林一目了然,仿佛在说,看吧,我没有窝藏。风潜在我周围一动不动,似乎在猜测我接下来的举动。
失望至极,也别无他法。短暂踟蹰,忽然记起常走的湖堤斜坡上也有艾草,只是不太茂盛。心中略觉安慰,却又多了退而求其次的不甘。
三
那条湖堤,路两侧种满了花期很长的花草,各种菊类、石竹、鼠尾草等,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鲜花盛开。我今年还不曾来过。那些密密匝匝的花,应该都开了吧。
果然路两侧花圃里,天人菊、金鸡菊一株株齐腰深,互相支撑着、缠绕着。位于边缘处的跟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向路中间探着手臂,仿佛要拉住行人的衣裙。要搁往常,我一定得滞留很久,用最惬意的感受,拍最美的花朵。但今天我对她们可不感兴趣。我从放置长椅的间隙处越过花圃,走到湖堤边缘。斜坡一览无余,没有芳草萋萋。或松软或瓷实的土地多枯叶枯草,我心中又是一凉:难道这里的艾草也被劫掠一空了?沿斜坡一路向前,偶尔能看到三两棵一拃高的青嫩艾草。走了两三百米,脚下藏在枯叶枯草中寸许长的硬草茬子露出头来。我不能确定就是艾草的残骸,但我能确定,斜坡上的草不久前曾遭受过全面的屠戮。可以肯定,也是景区园丁干的。可为什么呢?这些长在斜坡上的草,无碍观瞻,也不会和花争养分。
终于接受了艾草被铲除的现实,我重新回到路面。时近中午,树荫慢慢往树下缩。我踩着树荫掉头往回走,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好像一个到了适婚年龄的青年,遇见一个亭亭玉立还未成年的女子,一见倾心,决定等她慢慢长大。谁知她长大了,却有别的男子捷足先登。眼见着自己成了大龄青年,叹息一声:就娶了另一位还算顺眼的吧。转头一看,人家也早嫁人了。
我现在就是这样,孑然一身,两手空空。
四
到底不甘心。想起景区草坪附近有片荒地,四周长满灌木,靠近灌木杂草丛生。仲春找桑叶的时候似乎看到有艾草,不多,但足够我用了。及至那里,发现地仍然荒着,却荒得拘谨,相比之前,算得上干净。仿佛一个大胡子男人,忽然间长胡须全没了,但青森森的胡茬子都在。这些园丁可真敬业!我不甘心,走到灌木旁边,心忽然雀跃:还真的有啊,齐胸高,茂盛,一颗就够了。随手摘了一片叶,很香。但是……这个草叶的形状,不似鹅掌,分明小鸡儿的爪子。而且,记忆中艾草是茎单生。一簇艾草,像一群双手插兜衣冠楚楚的男子的聚会。不似这个,主干短,分枝多且高,像一棵棵小树。再有,这叶子是娇嫩的绿,艾草的叶面,似乎多一层柔和的白。用识花软件鉴别了一下,果然,是青蒿。
平心而论,青蒿也有清香之气,且比艾草更轻盈,也更可爱。青蒿据说也是药材,但毕竟不是艾草。端午驱虫禳毒,只能是艾草,无可替代。
我不甘心,仔细沿着灌木丛找,终于在一处围墙对面找到了一丛。几棵高大些的,顶端的叶子被人摘了去,其余或矮小,或被田旋花缠着。我不再挑剔,齐根剪断,小心拿掉田旋花。这一丛艾草,居然也有一小把,勉强够用了。
然而我还是不甘心,不相信这偌大的景区,居然找不到艾草。之后的一个小时,我就在各处灌木生长处游荡。事实告诉我,是真的没有。倒是青蒿,随处可见,即使在丛生的鸢尾中间,也能看到零星的青蒿亭亭而立。
回去的路上,忽然就有些疑心树林里的那一片艾草来:那么高,那么青翠,难道也是青蒿?我当时的确嗅过叶的清香,但那时我尚不知有另一种和艾草很相像的气味芬芳的草。如果那是青蒿……忽然觉得有些释然了。
那就是青蒿。这么想着,心中又快乐起来。
是浅薄,还是依旧无法释怀?我哑然失笑。抬头,天蓝如洗,城市安详,时光静好。
曲径通幽的妙处,在于一颗起起落落的思绪,妙笔催花,有妙比拟物道尽一种闲适的小确幸。
折服,敬仰。唯有花儿,能把日常写出诗意、悟出情理和哲位。
曲径通幽的妙处,在于一颗起起落落的思绪,妙笔催花,有妙比拟物道尽一种闲适的小确幸。
折服,敬仰。唯有花儿,能把日常写出诗意、悟出情理和哲味。首篇时光,红得地道。
(上一个留情,有别字,请花儿删除)
我和牛牛的文,一个惯常从小处入笔,琐碎,小我;一个总是从大处构思,宏大,普世。
牛牛,你是我的高山仰止。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