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老外婆总是在自言自语的。我在思念的老外婆的时候，也常常会自言自语。
　　 我出生不到一个月，老外公就含冤去世了……那么，这个打击有多大的呢？老外婆是不是能够承受的呢？还有，今后，怎么办呢？还有，几位阿姨和舅舅们怎么办的呢？这是家中一系列的问题啊！
　　 是的。对于这些问题，我是始终无法想象、无法体会和无法知道，以及根本就不能够去做到了。为何？二姨老是在生气的时候对我说：都是因为你啊！
　　 为何是我呢？
　　 你一出生，老外婆有多忙呢？你妈奶水又少，你又特别的吵闹、整夜整夜的不睡觉？都是老外婆在抱着的呀！这一抱，就把老外公给疏忽了……
　　 哦，对不起啊！二姨，都是我不好呀！我是不该出生的人呀！
　　 再说了，我的出生，又不是我的问题呀？那是我父母的事情啊！
　　 是的。我的出生，是给老外婆带来了许许多多的不幸呀！不到一个月，母亲因紧急任务，便匆匆返回京城部队去了。留下了我，就由老外婆一人抱大、抱养了。
　　 由于没有奶水，就是后来找过几个奶妈，也是没有多少奶水吃的呀。不是没有，就是不给；有的，她自己也没有奶水，喂养自己的孩子都来不及的呀。于是，老外婆知道后，一咬牙、一气之下就将我给抱回来自己来喂养了！于是，就开始给我喂米汤吃了。由于我是先天不足、又是体弱多病，于是，老外婆就和我相依为命了。好在，还有几个阿姨和舅舅们帮衬着。否则，那是很难想象的呀！因此，我将我的老外婆和几个阿姨，都当成了我的母亲？
　　 老外婆从无怨言的，于是也就开始自言自语了。老外婆太累了，就开始流鼻血，一流就不止呀，就是到了晚年，只要一吃力、时常也会流的呀。这个病根，就是带我带出来的呀！
　　 不过，我的出生，也是给老外婆带来了些许安慰的呀！为何？太忙、太累，也会暂时忘却对老外公的无穷无尽的思念呢。在日后的生活中，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特别是在我日后的工作中呀。1978年9月，在天津卫、我上班了，我将第一个月的工资35元，一分不留地全部寄给了我的老外婆。我知道、深深地知道：这也是无法弥补和报答老外婆的养育之恩的呀！难怪，老外婆逢人便说：嗯，这个小外甥没有白带呀……
　　 是的。我对老外婆的感情和情感，早就超过了我的父母亲呀！这一点，我的父母、阿姨和舅舅们都是知道的，都是有目共睹的，都是不容置疑的，都是发自内心的，都是不能忘却的，都是无法感激、回报和不可替代的，都是我早就是不能自己的呀！
　　 可是，当我将这个情况告诉父母时，老父亲就很不开心呢！为啥？我也不知呀。
　　 我们每个月都给你老外婆寄去15元的呀！
　　 哦，我知道了。
　　 其实，我和胞妹由老外婆抚养的时候，也是邮寄15元的。那么，他们一直还在寄啊？这一点，我是不知道了。本以为，父母会因为我的这个行为，是要赞美和表扬我一番的。结果，却是这样的啊。我也就不寄了。就是以后再寄，或是当面给的话，我也就是只字不提了。这一点，我也是牢牢地记住了。
　　 也许，我就是老外公的化身呀？是的。老外公不在了、而我出现了。那么，我的出现，是不是能弥补老外公的不在呢？其实，我错了、且大错特错了！我又怎么能够弥补老外公的不在呢？
　　 老外公，系家里的顶梁柱呀！在旧社会，就是个帐房先生。后来，合伙开了一家公司，在老家和沪上跑来跑去的。解放后，特别是公私合营之后，他在当地的水产公司里，也是做着财务工作的呀。
　　 老外公没了。那么，家里的收入、支出都靠谁的呢？好在，我的父母均在部队，收入还是比较稳定的。于是，也就义不容辞地承担起抚养家庭的责任来了……这一点，我的阿姨和舅舅们都是知道的，特别是我的老外婆呀！
　　 此时的老外婆，总是坐在灶台前：一边生火、做饭，一边自言自语了。那么，她都是在讲着什么的呢？其实，我是一句也听不懂了。为何？我也不知道了。也许，这，就是她的一种生活方式？也许，这，就是她的排解孤独？也许，这，就是他与老外公的交流和沟通的方式？也许，这……还有许多的也许呀？！
　　 是的。对于这一点，我始终都是搞究不清了！为何？老外婆从来都不讲自己和老外公的恋爱史的。为何？我也不知道了。只是，后来听阿姨和舅舅们说起过的。
　　 其实，老外婆从小，那是很苦很苦的呀……3岁，母亲就去世了。后来，就做了老外公的童养媳了。对于这一点，不论我怎么问她、她老人家始终都不肯讲了，也是从来都不愿意多讲的。为何？我也不知道了。
　　 不过，我些许还是有我老外公的基因的了！为何？学习；好学；习字了。老外公写得一手柳体的好字。如同他的人品那样：纯洁、高雅和清秀也！他的诸多的“亦政堂”墨，都是被我收藏了。还有他购得的《辞源》一套三本，也在我处？还有一本《书法大成》和砚台及大吹石（青田石）的笔架等等，均在我处也。二姨见到后，也是感概万千的呀！
　　 唉，要是老外公在的话……那就好啦！
　　 为啥？
　　 他看见小外孙怎么喜欢练字，那么，他肯定要教你的啦！
　　 是的是的。如果，老外公还健在的话，那么，我肯定早就是一位知名的书法家了……很可惜，都不在、都不是呀！也许，这，就是那个命呀？对于这一点，我也是耿耿于怀了。不过，还好！为啥？老外公写给我母亲和舅舅用的字牌，我还是保留着的。那些个柳体，真的比买来的字帖还要漂亮和清秀呀？使我爱不释手呀！
　　 还有一个疑问，我至今都没有、无法解开了。为啥？每年的三十晚上，老外婆总是要包一大锅粽子的？吃过年夜饭之后，老外婆就开始烧粽子了：
　　 粽子，全部包好之后，就放在大大的生铁锅里了，放满水、盖上高高隆起的锅盖，随后，老外婆就开始生火了。一边拉着木制的风箱，一边用火钳夹着茅草，也有是硬杂木的，也有是散装煤的，总之，能烧的都可以在烧了。烧了一两个小时之后，锅盖上冒出缕缕青烟，那米香和粽叶清香飘香四溢、芬芳扑鼻呀？此时，老外婆就会架上几根大木头，让它燃尽、闷着，也就大功告成了！
　　 不过，此时，那是绝对不能打开的、一定要闷着的。有时，我会陪着老外婆的；有时，我撑不住了，也就早早地倒下去了。不过，第二天、大年初一大早起来，老外婆早早地就为我准备好了新衣服的！尽管，有的是老外公毛料的长衫改制的，但是，那一定也是新制的。可是，老外婆几时做成的呢？这个么，我就一概不知了。同时，肯定也有一包用方方正正的一张红纸抱着的崭新的一角钱的红包了。吃过早饭之后，我就高高兴兴、一蹦一跳地到巷子里放鞭炮去了……
　　 今晨写来，老外婆的影子，始终在我的眼前出现、晃动：她老人家，坐在灶台前，里面的炉火火苗时不时地窜出来、通红通红的时长时短，映照着她老人家饱经风霜、布满皱纹的老脸；头发早就是花白了，但都是整齐地梳着的？还有那满口洁白、整齐的假牙呀。那个剪影、那个动作和那个炉火呀，总是叫我记忆犹新、难以忘怀和怎么也抹不去的呀？这时，她老人家一定会、肯定又将开启自言自语的模式来的了……
　　 啊——多么熟悉的场景、多么熟悉的火焰；多么熟悉的二楼灶台、多么熟悉的语言；多么熟悉的味道、多么熟悉的老地方呀？还有那多么熟悉、慈祥、善良和淳朴，以及，和蔼可亲、终生勿忘和不可或缺的老外婆的身影呀……可是，老外婆呢？我再也找不到、看不见了！为何？2010年5月2日，下午1：14，老外婆因病去世了，享年93岁。永远、永远，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而此时，我正在海上的病房里，陪护着病入膏肓的母亲？这，也是我最最对不起老外婆的地方了！我连最后一眼都没有见着、也没有前去送送最后一程、哪怕是扶扶灵柩也好的呀！可是，我，就是没有的呀。我是多么多么的不孝呀？我是多么多么的无能呀？我是多么多么的不忍心呀！我，又是多么多么的无助、无奈和无能为力的呀……不过，我没有悲伤！为何？老外婆，终于可以和老外公团聚了。啊……老天爷啊，你、为何就是要这样子对待我的呢？
　　 于是，我决定了、终于决定了：从今晨起，我也要自言自语了！为何？也许这样，老外婆在天堂里也就可以听得见，我那无穷无尽、悲痛欲绝和肝脑涂地以及欲哭无泪欲哭无泪的思念心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