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浮萍的梦想(散文)
一
我家油茶山边有一条简易的山路,这条路很难走。路两边杂树疯长,与刺藤蔓枝成了生死之交,任意牵手搭架,将以前宽敞明亮的路封得所剩无几。人若要经过,最好是全副武装,身上裹严实,再拿把锋利的镰刀,阔斧开路,否则,一不小心会碰到锋利的扎刺。
顺着此路继续往前,有个池塘,在差不多二十年前,还是十多亩田的灌溉水源。现在这些田地,在十多年前便退耕还林,栽上了树,成了荒田。近年来,又听说要将以前的基本农田重新开垦,大概是天高皇帝远,这个政策一直还没得到实施,池塘也就一直废弃着。其实池塘除了装不了多少水,它也没闲着,它每天都在变化着。乱七八糟的杂木刺树争先恐后地生长着,淤泥越来越厚,让池塘的面积越来越小,周围的落叶顺势飘进池塘里,或者被雨水冲进池塘。众多叶片或漂浮或下沉,烂在塘里,里面的水见到阳光的时候并不多。周围没有住户,也没有人去打理,因此这里的水看起来漆黑漆黑,脏兮兮的,池塘里以前有一些鲫鱼,现在也没有了。池塘有水,但生命远离了。
从古至今,无论什么都离不开经营管理。房子不管理,日晒夜露、风吹雨淋,不久会摧毁;田地不管理,会被害虫病毒侵害,劳而无收;池塘长期不清理淤泥、不将周围的杂物处理干净,也会渐渐废掉。
浮萍,一种在水面生长的漂浮植物,叶状体对称,表面绿色,背面浅黄色,近圆形。只要温度适宜,在水里适应能力繁殖能力非常强,见水就长,且是猛生猛发,每三十小时就会完成一个完整的生命周期。
四年前,这个荒废池塘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浮萍种子。人为?我不知道,也没听人说起,应该不是,估计是鸟妈妈从别处衔来,在池塘上边树上的鸟巢里,给小鸟宝宝喂食时,浮萍掉进了池塘。我发现的时候还只有小碗大一块,一个月后,再次干活经过,浮萍已占据了池塘的三分之二。后来,终于有数只野鸭和多只水鸟发现了这个有吃有喝好玩的新大陆,从此这里就成了它们快乐幸福的天堂。其实,浮萍也是免费的猪、鸡、鸭、鹅等的饲料,毕竟太荒野,路不好走,也没人去捞。我偶尔干活时会顺便用网兜捞一些回家喂鸡,专门跑去,这荒山野岭,没有伴,在那池塘里见不到天,还是挺害怕的,我也就不大爱了。可惜了这个天然的免费饲料,它的作用没有得到发挥。初夏,雨水充足,池塘始终有少量的水,无论几只野鸭和水鸟怎么闹腾,还是越闹越多,越来越密集。
今年,我们这里发生近百年不遇的大旱,这个荒废的池塘无异面临着极大的挑战。在这里已经安家落户的浮萍已是六神无主,该何去何从,它们也心急如焚。野鸭聪明,见无法在池塘里洗澡游玩,早已去了另处,只有水鸟每天还在这里与浮萍做伴。浮萍眼看着自己一天天被搁浅,被火热的高温蒸烤,却无能为力。它们知道,如果再不下雨,必死无疑。它们的头,多次将大家召集一起商量着如何逃生,要留下部分浮萍来繁殖后代,可不下雨,它们是寸步难行。这个艰巨的任务该由谁来胜任?又如何离开这个失去希望的地方呢?
二
岸边的水鸟,繁殖了一窝小宝宝,同样受到干旱的严重威胁,鸟爸爸眼见水池水面一天天缩小,浮萍一天天减少,浮萍也已满足不了它们日常生活的需要,它们得想办法搬家,另觅他乡。可是这干旱面积如此之大,谈何容易!鸟爸爸对鸟妈妈和它的孩子们说:“这里的干旱太严重,为了让你们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我们这次必须搬家,计划先搬到湖边的某处,然后再往大江大河里牵,只有到了大江大河,我们的生活才有保障。”
鸟儿一家子开始计划,鸟爸爸考虑到小鸟正在学飞,它们决定咬牙推迟几天,让小鸟们的翅膀稍微硬一些后,再离开。小鸟学飞的地方就是它们现在所居住的巢穴下面,在即将干涸的浮萍上练飞,饿了便吃有点潮湿的浮萍,累了就在软绵绵的浮萍上面歇息。小鸟们都说:“爸妈,我们带些浮萍走吧,我们很喜欢它们做伴,是它们给了我们饱腹的口粮,我们不能忘恩,将它们带到有水的地方让它们再生,也让我们的生活多一些保障。”鸟爸爸说:“我们要轻装前行,行李太多,会减慢我们的行程,途中还不知道有多少变数,天干物燥的日子还得持续很久很久,我们要尽快赶到湖边赶到江边,才能活下来。”小鸟们说:“我们已经习惯了有浮萍的日子,如果没有它们,我们的生活会没有激情,黯淡无光。”
浮萍长老听到它们的谈话声,心下被小鸟们感动,便哽咽着与鸟爸爸鸟妈妈商量说:“我们浮萍,离开了水,只有死路一条,没有流动的雨水,我们是无法离开。其实我们对水的要求不高,水面大小、水的深浅、水质的好坏都没多大关系,对阳光的要求也不是很大,只要是有水的地方,我们就能活。今年这个大旱之年,我们浮萍族已是生命垂危,我已经老了,回归尘土无所谓,请带上我的部分子孙吧,让它们另谋出路,到他乡去繁衍生息,你们只当做了一件好事,这样,我死也瞑目。”
鸟爸爸见浮萍老者说得情真意切,心想它们一家子能快乐健康地生活在一起,浮萍功不可没,它们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最终还是不忍心拒绝,便答应了下来。小鸟们,听说有浮萍陪伴,高兴得手舞足蹈,欢呼雀跃。
三
浮萍,小小浮萍,只能随波漂流,随风荡漾的浮萍,听说要离开山野废塘,去闯荡江湖,虽然不舍,但考虑到身肩重大使命,也是激动不已。它们从来没有想过会背井离乡,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它知道,自己没有自我控制,自由支配的能力,外面精彩的世界的世界好像与它们无关。这次,居然可以随鸟儿一同飞跃,啊,想想,就会眼笑眉飞,心花怒放!
一个星期后,小浮萍夹在鸟儿羽毛中,在其他浮萍的祝福声中出发了。它仰望蓝天,啊,万里晴空,一片湛蓝,浅浅的蓝,像蓝水晶,纯洁清爽。它俯瞰大地,啊,多彩的秋色图画,层林尽染,叠翠流金,飘飘洒洒的落叶成了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大地披上了金色的毯子。它翻山越岭,啊,山后是红日当头,彩虹代替着汗水,清风代替着眼泪,鸟鸣代替着不悔,阳光代替了苦与累。飞飞停停,小鸟们饿了,也没有拿浮萍充饥,它们到处找虫子,找果子。它们担心浮萍被日晒风干,每到一个小水源会将其打湿裹紧。
它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奔赴到了大江。啊,蔚蓝蔚蓝的大江,像一块没有瑕疵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金光闪闪,江水泛起的层层涟漪,波光粼粼,与远处的渔船融为一体,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
鸟儿们也累了,它们到了一处平静的江水边,将浮萍抖落,便在周围搭起巢穴。浮萍千恩万谢地对鸟儿们说:“谢谢你们给了我们再生的机会,我们马上开始工作,壮大我们的家族队伍,你们饿了累了,尽管来这里,我们会倾尽全力满足你们。”
浮萍又有了新家,也有了新的梦想与规划,尽管只能在漂浮中生活,也要活出精彩,活出独一无二的自己,为江河增色、给世界添绿、给四处奔波的游子以无限力量。它们要承着这份厚情,在宽广的大江大河,将自己完美打造,回馈帮助它们的所有生物,回馈蓝天白云,回馈广袤无垠的大地。
中秋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