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酒家】后时代的文学梦(随笔) ——缅怀“曾是刀客“
我梦见:我的女人骑在我的身上,我的女人和我的马一起死在天边。
——曾是刀客
七岁那年,我抓住了一只蝉,我就以为抓住了整个夏天;十三岁那年,我淋透了一场雨,我以为我见证了一整片蓝天;十七岁那年,我吻了她的脸,我以为可以直到永远;直到,二十三岁那年,我漂泊在异乡,一头扎进了网络世界编织的文学梦想中,我以为,那就是我自我价值的实现。
也正是在那一年,我遇到了“曾是刀客”!
名字很有年代感。至少,在07年左右的时候,类似的笔名大行其道。
至于我,初出茅庐,刚从象牙塔里爬出,怀带着几分校园的美好。我也是有笔名的,并且沿用至今,一直没有改变。
在学校里,笔记本、文学社,写过诗,构过小说,涂鸦过随笔感想等。
那会儿的文字,都很短。苍白、无力,毫无情感。
也不能说一点儿情感都没有吧。
诗歌讲求押韵、咬文嚼字,小说“流水线”生产,散文随笔尽是“活着”“压抑”“痛楚”。青春的文字,大体就是这样了。
后来,也有整理过一些。
比如,诗歌有《最后的夜晚》,小说有《十四楼》、《蝴蝶病》,散文笔记类似于《午夜地铁》等,这些,都是从笔记本上搬到网络中的。哪怕是现在,依然可以翻见。
也正是因为这些作品,让我在06到07年间,时有闲逛当时的文学网站。
曾是刀客,是原创力量文学网的总编。
相遇于偶然。或者编发我的文章,或者跟评于文章之末,言之凿凿,诚意满满。一来二去,自然相熟。而我那个时期的作品,几乎都落户于“原创力量”。
于我而言,曾是刀客是长者。
从纯粹的一名写手,到成为网站的一名编辑,甚至于成长为诗歌的副主编,曾是刀客对于我的帮助,不可谓不大。其亲手写的“编辑手札”,让我对网络文学的“责编”两字,有着醍醐灌顶的认知;其时不时留言的针对我文章的评论和修改意见,让我感受到,网络文学,其实也需要严谨;甚至于,他还手把手的斧正过我曾在编发作品中出现的一些瑕疵。
如果说,在学生时代,读海子、北岛,是一种潮流,是在内心里埋下了诗歌的种子,那么,在曾是刀客的帮助之下,这颗种子,才懵懂间萌发。
当然,几乎所有的场合,我都自称自己是一个伪诗歌爱好者。
读曾是刀客的长诗《策杖山岗》,我才了解到原来在网络中写诗,不光可以写很长,还可以写得很有“精神脊梁”,读《守望:盛唐的花瓣》,我才明白,原来情诗,还可以是以这样另类的方式,写得意绵情长。
我的许多作品,暂且称其为诗,都有受到曾是刀客诗歌的影响。
就像我的诗歌集《履泽,你还想怎么样》。
用曾是刀客的话来说,那就是,写诗虽然是很私人化的东西,但总归还是需要留下一些容许读者思索的内在。
曾经的我固执地以为,文字从我的笔下流泻出来之后,那就不再属于我了。每一个人看到的人,都应该有其自身的理解。作品的解读,千人千面,哪怕是作为作者的我,也不再具有发言权。然而,在曾是刀客的建议之后,我会尝试着去修改,尝试着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回头审视自己的作品。
于是乎,直至今日,我感觉就我自己的诗歌作品而言,除去许多不可剔除的私人化的印记之外,不可言说的意蕴,留有回味的余地,始终是密布在诗歌的字里行间。
正如,“我只需要假扮成一个孩子,就能得到庇护/背叛一种恐惧与懦弱的真相/而真相只是:你抱着我/我就很温暖”的深邃思索;正如,“他把那条猪尾巴堵在猪嘴里,告诉/供奉着的人/这个多嘴的家伙,嘴/已被永远封存”的戛然而止。
论到散文随笔,同样如此。
我看曾是刀客的散文,并不多。这和我自身的习惯、喜好相关。
就我个人的见解而言,散文随笔什么的,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情感到了,写出来就行。而人类的悲欢离合,并不相通。某个片刻间的感悟,真要用语言去诉说的时候,诗行无疑可以更精简,小说拓展开来势必会更加惊艳。并且,我个人也不太习惯以第一形态去阐述情感。家长里短的琐碎,纯粹的辞藻华丽,不是做不到,而是,别人写得自然是极好的,偏偏,我不喜欢!
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杂文的犀利了。
我会讲逻辑,会有前后呼应,会针砭时弊,偶尔抒发的感慨都带有着“情绪自洽”的味道。
是以,相比较散文随笔而言,曾是刀客的作品对我影响更大的,还是小说题材。
光是一篇《其血玄黄》,就足以打开我狭隘的“小说视界”。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开始准备创作真正意义上的长篇小说,并且写下了这个长篇的楔子,三万余字的《枪炮与玫瑰》。尽管,这个长篇作品无疾而终,但就楔子部分的内容而言,单独拎出来作为一个“中短篇”,不管是在构思上,还是在人物塑造,乃至于是布局方面,个人都是相当满意的。
我也是由此开始,走上了真正的网络小说创作之路。
如果硬要给自己的写作划分时段,那么,校园内的写作可以算是青铜时代,青葱岁月,无畏无惧;06年之后的几年,呆在“原创力量”的那个时期,勉强算是白银时代,初入网络,天马行空。
有曾是刀客这样的亦师亦友存在,文字的创作,至少没有走偏,至少还留有几分自己的特点,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自己好歹也能算是个伪诗歌爱好者,多少也算是迈入了网络小说创作的门槛。
不可否认的是,那会儿除了曾是刀客之外,也第一次结实了许多天南地北的文友。
我们一起经营着“纯文学”的网站,一起祈祷过汶川,一起骄傲于五环。
直到09年的时候,“原创力量”不知什么原因,关闭了。
曾是刀客和三五好友出走,携手创立了“时光网”。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时光网”不久之后也是关闭的结局,仿佛是在那个时期,许多纯文学网站,开得快,关闭得也快。
而我,在08年底的时候,下定决心创作长篇网络小说,并走上了“码字为生”的道路。其间的各种事宜暂且不论,和在“原创力量”所认识的一群文友,的确是疏远了许多。诗歌作品鲜见,散文随笔什么的更是没有,短篇小说什么的几乎绝缘。唯有偶尔的问候,巧合之下的只言片语,见证着曾经的情谊。
说句惭愧的话,“时光网”创立之后,我是知道的,却没有付之于行动,去支持一篇作品。
说句更惭愧的话,关于曾是刀客生活中的状态,也是在我离开“原创力量”之后,才从另一位文友口中获悉。在他26岁那年,被人所害导致高位瘫痪而一直坐在轮椅上生活。回过头来,再看曾是刀客的《策杖山岗》,忽然间,就仿佛是被风迷了眼。
也不知道是哪一个时间段,和曾是刀客有过一次相对闲散,又充满人文情怀的交流。
就如同是曾经在“原创力量”的时候,我们不谈日常的琐事,不讲生活的艰难,只是说说,文字的梦想。
可以说到酒,在“原创力量”所结识的一群文友中,我在现实生活中见过几个,没有曾是刀客。他说,不必期待见面,太远。喝酒的时候,遥想一下,足当慰藉。
可以说到诗,哪怕我已经告知,那段时间我几乎不写了。他说,写诗是最纯粹的表达欲求,回望他自己的诗歌,很多时候也找不到当时那种文字清澈如溪流的感觉,但若是要写,那就写些不违背自己意愿的,如刻画进自己的凛凛风骨,如赌上自己的荣誉和尊严,如此方才能够在回望的时候,挺直自己的腰杆。
可以说到文字的梦想,对于我“用以谋生”的网络长篇小说,他涉及不多。他说,既然能够“用以谋生”,那就很好。不同时代不同人群的阅读需求,自然也是不同的。网络小说的质量参差不齐。读者的素养千差万别。文字的创作但求无愧于心。
他说,还说了很多。
而当我再一次听闻到曾是刀客的消息,却是一纸讣告。
15年1月底,曾是刀客,46岁,因病医治无效不幸去世。
那几天,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有些浑浑噩噩的。倒不是说,我真的就因此伤痛欲绝,而是感叹于世事无常,心里莫名的有些空落落的。有人建议,人不在了,大家因文字相识一场,写点什么吧。响应者众多。
我打开文档,静坐一个下午,只敲打下四个字:曾是刀客。
那会儿的感觉,思绪翩翩,竟不知从何说起,又有点像是“室坏不修”,潜意识里不愿意动弹。
就这么放任着吧。
许多文友的缅怀之文,我大多看了。个中滋味,难以道尽。
在离开“原创力量”之后,许是到了12年,结婚生娃,生活安定了很多。然后,偶然受邀请之下,来到了“江山文学网”,把此前零散发表于网络的各种“纯文学”作品搬家落户,并以此,开始了第二阶段的诗歌创作高潮。然,依旧没敢忘记曾是刀客的许多谆谆教导。此后,又因个人原因,一度消失于纯文学网站。偶有零星的作品,不,没有。
尤其是15年至今,没写过一首诗歌,没创作出一个短篇小说,更是没半点随笔感想。
答应些许文友的作品,倒是还欠下不少。
而距离15年之后7年,当生活的再度安定,当内心的文字梦想,依然蠢蠢欲动,当翻开曾经的文档,星星点点的思绪倏然汇聚成河的时候,怅然失落也好,弥补遗憾也罢,我想特别的缅怀一个人——曾是刀客。
云南那地方,几年前我去过。山好水好,民风淳朴。随意的一个小山岗,就是一处很好的栖息之地。重要的是,真的不远。生前的种种疾病磨砺,诸多的不如意,都伴随着文字的倾泻,而烟消云散。死后的长眠,在存留的文字“精神”的引导之下,能够安详、静谧,并且充满着勃勃的力量。
我忍不住的看过不下十余遍的《策杖山岗》,也对自画像散文《锥在囊中》膜拜异常,携带在身边的《时光书》翻过几趟。
我想,这些才是你说的,“我只是风尘中的匆匆过客,在大千世界里已经尽了最后的力量”。
其实,我很清楚,受你文字影响的,并不止于我。
我,只是群像中的一个。
一如当年,懵懂的少年,一头扎进网络这一潭文字的深水,有幸遇到了长者的你;一如我如今的人到中年,偶尔的还能提笔,写几句诗行。
如果算算年纪,当年的我,初遇,你恰是我现在这般的年纪。
再想想你的为人、文字、风骨,再对比此时的我自己,才是我感慨良多,不知所以,心怀忐忑,生怕辜负了你的期望。
末了,想到一位文友的签名:写作,是我这辈子能够坚持下去为数不多的有意义的事情。
于我而言,刚离开“原创力量”的那几年,连续的几部长篇网络小说,出过实体,拿过版税,电子订阅的成绩,也还可以,应当能算是我写作的黄金时代。如果就我个人的微小的“文学梦想”而言,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再奢求的了。
但是,那该死的诉说欲求啊……
但是,那磨人的“以梦为马”啊……
诗人都是神经质的,有着苦涩的浪漫。
伪诗歌爱好者,也如是。
就像我知道你的名字,却从头至尾只提笔名。我们相识于笔名,相知于笔名。文字符号,抽象开来,跃然纸上,就是独属于文人之间的浪漫。
就像我时常的提问自己,假如这辈子都写不出什么名堂来呢?那就,写不出什么名堂吧。但凡文字从心,总能够铁骨铮铮。作文如此,做人如此,梦想,同样如此。
也谨以此文,缅怀:
一个光听名字,就充满浪漫情怀,又铁骨铮铮的人!
2022.1.9月有修
感谢老师投稿支持酒家。编辑不当之处,敬请原谅。
问好,祝福!
涉及到我自身的作品,在江山文学网均可翻阅。
如诗歌《最后的夜晚》,小说《十四楼》《蝴蝶病》《枪炮与玫瑰》,以及《午夜地铁》等。
行文中引用的我自己的两句诗,出自《来自骨头的声音》和《与思维有关: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