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箩筐·岁月】徜徉木板桥(散文)
我喜欢潘安湖公园,更喜欢那里的木板桥。
西天,落日熔金之时,彩霞漫卷之际,我钻出车厢,昂首阔步,走在公园的小路上。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也不知从何时何地而起,对于公园的那份情感愈来愈深厚,甚至到了无法自拔,也许更为确切地说是乐在其中的程度。日暮时分,每每得闲,便奔向那唯一的去处——潘安湖公园。
推开车门的瞬间,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一身的疲惫顿时烟消云散,凝滞的思想立刻神清气爽。浸在这草木的清香里,花儿的芬芳中,脚步悠闲而怡然。西天漫卷的云霞,如同画家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盒,把五彩斑斓的色彩泼洒了半边天。此情此景,纵有口吐莲花之能妙笔生花之才,也说不尽写不完那份绚烂多姿。云蒸霞蔚的颜色与姿态,在越来越温柔的夕阳余光的调和下,不断加深或变淡,呈现出来的氤氲之美,动态之美,变幻之美,真可谓美之无穷。
美的不只天上,还有更美好的人间。那高高低低的树,翘首以待的芦苇菖蒲,还有很多说不出名字的小草小花,也被顽皮的夕阳悄悄抹上了一层金粉,处处流露着婴儿般的粉嫩可爱,让眼眸平添许多似水柔情。
静观那湖水,正是“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惜了,公园只有湖水,非浩浩荡荡的长江。不过,好像也没有太大关系,残阳铺水,一样的美,一样的媚。粼粼的波光,倒映着西天变幻莫测的云霞,比之天上,更有流动之丰韵,闪烁之皎洁。
临着这样的天,这样的草木,这样的流波,眼眸是明丽的,呼吸是顺畅的,身心是愉悦的,脚步是轻快的。轻盈的身子,越过第一座观景石桥,西南行没几步,就到了木板桥的发端地。潘安湖,属于沿河造湖,水源丰沛,湿地面积广阔,为让人们充分享受湿地的美景,搭建了长长的原色的木板桥。这儿,木板桥弯弯曲曲,分分合合,一路往西南方蔓延,颇具曲径通幽之韵味。宽窄基本均等的木板,排列有序,码放整齐,一条条,一块块,如同一位位佛家子弟,安然静卧桥面之上,日里夜里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木板桥面窄处一米左右,宽阔处约三四米。桥两旁,大片大片的挺水植物怡然自得,芦苇昂首挺胸,菖蒲抽出利剑,水葱臂膀滚圆,还有无穷碧色的莲叶,娇小玲珑的浮萍和睡莲……这么多的水生植物,簇拥着弯弯曲曲的木板桥,一路蜿蜒伸展,向着美好进发,向着梦想出发。
从踏上木板桥的那一刻,我已不再是我,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完全陌生又依稀熟悉的我了。或许,木板桥对我来说具有天生的魔力,总能第一个闯入我的眼帘,摄取我的魂魄,心甘情愿追随它的脚步,无论天涯,无论海角。
我的双腿也从慢步秒变奔跑,脚下立刻传来咚哒咚哒的声音。这声音如同一面小鼓,用肢体去敲打,用心灵去演奏,咚哒咚哒咚咚哒。鼓槌手法灵活,节奏明快,从鼓边到鼓面,敲击出不同的音符,多变的旋律——咚锵咚锵咚咚锵,咚镗咚镗咚咚镗,咚咽咚咽咚咚咽,咚得咚得,咚隆咚隆,咚踏咚踏。这声音雄浑、激越又高亢,主旋律独领风骚,和弦变化多端,主歌副歌配合默契,高音部中音部低音部各司其责。不得不说,鼓手兼具高超的演奏才能,与忘我的表演精神,让人听得如醉如痴,如痴如狂。
两百多米弯弯曲曲的木板桥,在不知不觉中演绎到了尽头。低头看时,木质的亲水平台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如同港湾等待远航的船只,又如母亲等待远方的游子,归巢等待倦飞的鸟儿。默默地立在平台之上,凭栏远眺,天空中不时掠过一只只水鸟,在碧波之上,展翅翱翔。小野鸭东游西逛,悠闲地浮在水面,划出一折折清晰的波纹。水中的鱼儿也赶来凑热闹,偶尔跃出水面,来个鲤鱼跳龙门,宁静的水面,霎时惊醒,漾起一圈圈涟漪。片刻,水面又归于沉寂之中。
稍稍做几个拉伸动作,定定心神,抬眼南望,高处是另一座观景石桥。抬脚上行,横跨桥头,一段新的木板桥出现在视野之中。
继续木板桥之旅,脚步铿锵有力,咚哒咚哒,一招一式,生龙活虎。想那早年害我不浅的膝关节半月板术后,医生曾正告我,正常行走没问题,蹦蹦跳跳不可能。而在这木板桥上,我俨然脚步灵活,抬脚、跨步、蹬腿,昂首、挺胸、摆臂,完全行动自由,恢复如常,蹦蹦跳跳,活泼泼如同一个健行者。伴随着那深入骨髓的咚咚哒哒的声音,一切的病痛都烟消云散,一切的伤痛都不复存在。在这里,在木板桥之上,只有健康的身体,伴随着矫健的步伐,在飞奔,在雀跃。步伐灵活,身手敏捷,一举一动,都在和健康过招,实打实,硬碰硬,自诩无敌了。
又是近两百米的距离,不过几分钟,就雀跃到了尽头。抬眼望去,一个小广场出现面前,再一座观景石桥在望。如果我跨过那座石桥,到湖水的另一面,那里还有一段又一段的木板桥,在安然地等待着。只是习惯使然,那儿是人员密集的地方,有沙滩,是孩子们的游乐场;有体育场,为年轻人激情飞扬的地方。口罩时代,我宁愿冷清一点,岑寂一点。而这里,属于湿地公园的南半部。不要小看这一泓清泉之分,南北的人员密集度却大相径庭。而习惯安静的我,早已爱上了这份独特的岑寂。人生天地间,明月清风我,物我两忘,乐此不疲。这个小广场很少有人,我就在这里,伸伸臂弯弯腰,做为折返点休整片刻,已成惯例。
踏上返程的木板桥,喜悦之情依然丝毫不减,歌声不知不觉从唇边飞出。“长亭外,古道边……”“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伴随着咚咚咚的脚步声,一首首歌曲,自然而然从嘴角飘出,想到哪儿唱到哪儿,压根儿不掺杂任何私心杂念,如同鸟儿展翅飞翔,鱼儿畅游水底,云霞依偎夕阳一样,是那样贴切自然。或只是单曲循环,从心头飞出,在耳边萦绕,在叶尖摇曳,在木板桥上方,轻轻飘荡。风儿拂过,点点头;草儿听了,招招手;木板听了,即兴演奏。
就这样忘情地哼着小曲,转瞬又返回次次驻留,依然忘不了按下暂停键的亲水平台之上。平台依旧,静静地临水而立,默默不语。水面上下,依旧生机勃勃,让人百看不厌,千读不倦。眼眸被湖水清洗一遍又一遍,才恋恋不舍地转过身子,作别已坠入西山的落日,渐渐失色的云霞,踏上最后,也是最初的一段木板桥。
双脚刚触到木板的瞬间,我的脸庞就开始发光发亮,体内微微的热浪一波又一波,体表微微的汗意已酝酿成熟。整个人好像返老还童,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开火车的木头板凳排成长长的一行,我和小伙伴们,开着吱吱呀呀的小火车,稚嫩的歌声在飞扬,如花的笑颜在绽放。木桶、木盆、小木碗,敲敲打打,演奏着童年欢快的乐章。煤油灯下,母亲陪嫁时精工细作的洋槐木三大件——桌子、橱柜和箱子,成为我们藏猫猫的好地方。入夜,仰面躺在木板床上,细数屋顶的梁、檩、椽木,听木窗外呼呼的风响,在吱吱呀呀木门的吟咏中,酣然入眠。蓦然醒悟,原来有关木板的记忆,早已汩汩流淌在我身体的血脉中,楔入我身体的器官内,成为我灵魂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只是那些美好的过往,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的已写进历史,面向当下的生活,随遇而安捡拾那些遗失的、发光发亮的碎片,照亮前行的道路,抚慰疲惫的心灵,甚好。
一声轻叹,随风而逝。顺手轻抚伸进桥栏杆的枝枝叶叶,含一片在嘴里,惬意地吹响叶笛,不管宫—商—角—徵—羽,不顾哆瑞米发嗦啦西,只要能发出声音,就洋洋自得。脚下咚哒咚哒的主旋律一直都在,口笛只是烘云托月,蹩脚与否不足为意。叶笛声声,脚步噔噔,吱吱呀呀,咚咚隆隆,一个人的独奏,也是如此的丰富多彩,斑斓多姿,一如高天的朵朵流云,远远近近层层叠叠的草木,深深浅浅碧莹莹的湖水,对生命唱出不朽的赞歌。
离开木板桥,回归硬邦邦黑黝黝柏油路的一瞬间,我忍不住回头望去,那静悄悄的木板桥哟,兀自在晚风中伫立。
时代的脚步在前进,生活的美景不断展现眼前,心有美景,处处美景。阅美景,阅心境,人生过程而已,但愿一路风景相伴,悦目,也悦身心!

木板桥,走上去,的确是脚步声声,弹性十足,甚至勾起了我的幼稚病,包括幼稚的童年梦。
发文之后依然为自己粗浅的认知不安!
从实用价值来说,桥是沟通融合,从意象来说,桥确实如虹似梦,给人的不只是生活,还有理想和梦!
文笔水平有限,感谢老师抬爱!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人生,学会享受生活,发现美景,悦纳自己,包括寂寞。仰慕潘安的大名,中牟接连建成了潘安、潘安湖两个公园。潘安湖公园据我住处很近,临水而建。疫情时代,人远人。而这里,除了孩子们喜欢的沙滩,年轻人竞技的体育场,老年人热衷的广场舞之外,是难得的安静去处。十分友好,公园里搭建了游廊似的木板桥,如虹似梦,让我留恋忘返。有关木质的家具,连同童年的记忆,那声音、味道,不由分说涌进脑海。人生的孤旅,用美好的童年,抚平创伤,微笑前行!
感谢箩筐文学的厚爱与支持!


承蒙厚爱,闲来无事,信笔涂鸦。疫情三年,远足已成奢望。唯有身边的风景,日日陪伴,一草一木,含情带笑。与其愁云惨淡,不若发现眼前的美景,悦纳不完满,也不可能完满的人生。
您的文章,是我学习的榜样。虽然未曾谋面,文如其人,感悟您深厚的文学功底,平和又谦逊的文风,对文学执着的追求,让我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