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流年·时光】宝镜湾的秘密(征文·散文)
一
光阴似箭,眨眼就来到中年。我自觉余生很短,只想在这短暂的时光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比如记录一些温暖的人或事,或者结交一些有意思的人,或者走出去亲近山山水水体会大自然的富有和慷慨,看看白云在蓝天上舞动世间的悲喜。
时近九月中旬,小区里处处散发着九里香,这是当地人对一种开着细碎小花瓣桂花的爱称。我经过它们身边,用鼻尖对着它们的小脸儿频频贪嗅。无需酒,一缕芬芳就足以陶醉一颗单纯的心,所有的杂念都被它一滤而净。
我站在小区门前等祥哥开车来接我。我觉得祥哥特别像我小区的这种桂花,它不招摇艳丽,人们不经意就会被他身上散发的独特气质所吸引,自觉地倍加珍惜与之相遇的光阴。祥哥是我们大家对他的尊称,他大名叫莫祥,书法挺棒,所处的地方都被他布置得充满艺术气息。比如他的办公室,他的家园,他的茶室,字画相得益彰,花木相映成趣。他说,人到这个年纪,挣钱不再是主要目的。除了工作和生活,应该还有诗与远方。他平时总是一身T恤衫配西裤加皮鞋的着装,看似随意又显精致,一副精神又干练的样子,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
“康心,我在小区门外等你。”我看到手机短信,朝门前的路上探望,才发现祥哥的车停在门前道路的右边,他正从窗口朝我挥手,身着一件淡红T恤。头发刚修剪过似的,精心得有些不自然,把他显得更成熟了一些。
“祥哥。你没午休吧,辛苦你了。”我向他打着招呼,每次采风活动,他都特别费心,不但准备瓜果及水,安排就餐地点,还要当我们的免费司机和导游。
我看得出,今天,他有些疲倦。
九月的这天,恰逢周末,没有骄阳当头照。前几天祥哥就提议AA制去宝镜山看摩崖石刻画。我觉得这提议挺好。上一次郊游是祥哥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他一个人忙前忙后,热情周到得让人很不好意思。我听说这摩崖石刻已经过了大约四千年的风吹雨淋,参会人员要提前申请,经政府批准才能开车进去,机会实在是非常难得。
祥哥微笑着打开车门,我坐在后排。小车带着我们一颗欲飞的心箭一般朝前开去,车窗口向后倒退着一帧帧树影和高楼大厦。停下工作的假日,静心细看这些千百次经过的路景,我居然有些陌生,才体会到古人诗中“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真正含义。
“宝镜山,我来了。”我发出迫不及待的呼喊。
二
我们平沙参观人员到达活动聚会的枫林小筑时,三灶金海风的诗友们早已到了那里。平沙与会的人员除了我和祥哥,还有美女秘书长张潇元和陈智光老师。三灶过来的诗友有黄亮文、孙光荣、萧世春、曾喜欢、刘玉麟会长等人。
因为陈智光老师是第一次来枫林小筑,我们陪他重游过秋枫苑后,就开车直奔宝镜湾的摩崖石刻去。祥哥开车时,不时向我们介绍路边所发生的新变化。高栏港区的道路是大货车或集装箱行驶的地方,每走一段就有一个减速带隆起,小车底盘较低,必须小心缓缓地行驶,小车的底盘才不会撞到隆起的减速带上。尽管如此小心,还是不时听到小车底盘发出砰砰的声音,我替祥哥的小车撞得心疼。
祥哥淡定地笑着开车。在高栏港能源港口,我第一次看到条条粗大的能源管道像桥一样架在工厂外面,我之前只是在网上看到介绍,高栏港口岸是“国家一类对外开放口岸,拥有珠江三角洲最大吨位的液体化工品码头泊位,有建设30万吨级石化大码头的良好自然条件,主航道距国际航道(大西水道)-27米等深线仅11公里,并可通过粤西沿海高速公路、高栏港高速、广珠铁路等组成的港口集疏运体系与珠三角地区形成2小时经济圈。”
当我亲眼看到一个又一个圆顶状的储能大罐,蒙古包似的摆在眼前时,我还是感到震撼。临海的码头,来来往往的船只运输着石油或天然气之类的能源,使这里成为一个城市的储能大仓库。祥哥突然指着车外的一个水泽说:“这里原来是海,是一点一点人工填起来的,你看那块水域边,还有白色的鹭鸟。人们说化工厂排放的废气像魔鬼,与这些水中仙子相比,就像美女与野兽并存一样。”
听到这里,我心里陡然升起一种遗憾。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得失相依。但能有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实在不易。陈智光老师是平沙人,他说二十年前来过这个宝镜湾,那时还是荒凉贫穷落后的小渔村。现在这里村民都移民到别处去了。他一边看着窗外,一边慨叹,时光飞逝。当年小姑娘小伙子们,转眼都成了中年大妈和大叔了。
小车开到了海边的一条道路旁右旁停靠下来,祥哥说到了摩崖石刻画的山脚。我一下子精神了,心情激动无比。心想,数千年前的东西,而今会是怎样的一种样子呢?
三
石刻画还在山上,人们为它专门修了一条上山的路,它被当作国家一级文物保护起来。我们还需经专门的管理人员同意才能上山,再打开山洞的铁将军,才能进到洞里看到两块相对而立、至少三米高的大石上,密密麻麻地刻着一些简约的图画。早有资料记载,这里是“1989年10月被发现,共4处6幅,散布于海湾所在的山腰、山麓200米范围内,其中最大的一幅长5米、高3米。岩画阴刻于大块平整的石面上,图案密集而复杂,形状有船、波浪、龙蛇、舞蹈人等,经专家考证,是距今三四千年前青铜时代的产物,是南越先民生活的写照。”
然而,当我伸长脖子仰望最大的这幅石刻画时,我还是愣住了。这么长,这么高,这么多画,先人们是怎么刻上去的?他们搭着楼梯一点一点刻吗?刻上这些,他们想告诉人们什么?为什么要刻在洞内的石壁上?我的脑子里飞快地闪现着一堆问号,仿佛听着石壁上正一声紧跟一声的锤錾相击的声音,或者那时还没有这种工具,他们用什么凿出这些画来的啊?
大家一边看一边猜测,有人说是藏宝图,有人说是祭祀图,我还是茫然。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要选择这么隐秘的地方呢?那时的人们,没有文字,就只能用图画来表达思想文化,这个创举就十分了不起了。我问祥哥是谁发现这些石刻画的。祥哥说,相传是一个村民,在这两块大石围起洞顶上坐着抽烟,不小心将打火机掉入洞中,他钻入洞里发现岩上刻着奇奇怪怪的图画,于是报告给政府相关负责人,才有专家来考古,发现这是难得文物,于是才被保护起来。以前没有保护措施,有些画已被风吹雨淋日晒的不断侵蚀,岩画变得残缺或模糊不清了。山顶上加盖的仿石建筑顶是后来人们加上去的。
我百思不得其解,心里风云翻滚。唉,比风雨无情的是岁月,比岁月更无情的是宝镜湾摩崖上的残梦。它无法与一颗颗迫切的心和眼睛正常交流,就像一位哑女,比划着双手,频张着嘴唇,着急地皱着眉目,我们仍然一脸云里雾里。
大家在洞里拍影留念时,我独自一个人寻着小径爬上洞顶,遥望山下海水内心汹涌,试图借风的解释在澄清的海面拼出昨日的风景。
原来站在这上面,远望茫茫海域及远山,还有山边即将下山的夕阳,组合成一幅壮阔唯美的画面,难怪当年有村民爱坐在这里。山后的远山上,是一排排风力发电的风车,曾听文友说,这山上风车转一圈,大约发电1.94度电。
我不禁感叹我们人类的智慧无穷无尽。
听到我在上面的欢呼声,诗友们也陆续上来,莫祥哥按下手机键,为我们拍到一幅非常美的剪影,有的人站着不动,有的人正迈着脚步,我穿着短裙站在山顶上,剪影中的我就像一个小不点的大孩子似的。祥哥原来是摄影协会的会员,其审美及拍照技术明显高于我们其他人。我非常喜欢他拍的照片,自然,唯美,光影和谐。我给萧世春老师拍了一张唯美的剪影,他单手叉腰,脚踏与天相接的山坡,眼望远天,一副“指点江山,粪土当年万户侯”的英雄形象。最让人美不胜收的是潇元一身古典裙,在哪儿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在这有风的山顶,她摆出各种舞姿,如飞天一样美,大家好一阵拍,定格这夺目的瞬间。
我们暂时忘却因思索石刻来历及其背后的故事所带来的迷茫,沉浸在拍照留念和关于人类发展及生命的遐想之中。若干年后,一切归于未知,如果不用文字记录并流传下去,今天这里的一切,是不是也会如那个洞中的石刻画一样,沉默着人们的沉默呢?
时光会目送我们所有人远去,那就让我们的文字回忆这里的相约吧。我一个人再次走进山洞,对着先人们的壁画闭上眼睛默默告别:我知道,你们曾来过这里,岩上的刻痕,还余留着你们的气息。别问我是谁,或许是佛渡有缘人,我们才能在这里相遇。可是我们相隔得太久太久,久得已无法看到彼此的背影。那就让我以水代酒,敬你,敬天,敬大地,敬万物之神。
我在心里默念完后,拧开手中的矿泉水瓶子,缓缓将水洒在壁前。
四
下山的路总是比上山走得轻松,我双脚跳得很快,因穿着短裙,山蚊居然不管不顾地叮着我的腿使劲吸血,我疼得一个拍掌拍死了它。祥哥和我在小径上留了几张合影。最神奇的一张是,树荫笼罩的小径上,突然一根光光的、粗线一般的枝条从天而降垂在我们面前,我和祥哥同时用手牵着那根“天线”朝树顶望去,被孙光荣拍入镜头中,真有点像天赐机缘呢。世上这么多人,我生在四川,他生在珠海,若干年后,我们却又同时生活在一个平沙小镇,在山间同时握住一根“天线”,这不是“有缘千里来相逢”吗?大家说笑着,下山的路一会儿就消失在脚下了。
可是,说好的AA制,晚餐后,祥哥却拒绝收我们的钱。我怨他“不守信用”,他却笑着说:“我当打麻将,省着这些钱请你们吃一餐,大家又这么开心,多有意义啊。”我怼他说:“打麻将还会胡一盘呢。不许你这样子。”无论我怎么怼他,他笑而不语。
九月载着桂花的清香走进我记忆的日记,成为温暖余生的一个季节,只因一些自带光芒的人,一次真心的相约,一幅崖上的数千年的残画,让这一天变得十分有趣而丰盈。有时不必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与时光对悟,亲近山峰草木,反而觉得比众人仰望的国家一级文物的摩崖石刻还好上千倍。因为它在崖上孤独地展览千年,也不及我们一群心无尘埃的人聚在一块,“聚是一团火,散作满天星”。摩崖石刻是国家保护的一级文物,而一颗净美的心,也是我们自己的顶级宝贝,它能让我们努力创造美好的生活,不负时代的使命,不惧任何风雨的侵袭。
记下这一切,定格这一天,让美好永远温暖光阴。宝镜湾的摩崖石刻画,是远古的人们刻下的记忆,比起我用文字记录内心的安暖,它也仿佛变得不再是深不可测的秘密。
第二节读到高栏港港口的文字,特别亲切,我到珠海工作负责的第一个工程就是高栏港二期填土工程。2006年3月至今已经过去16年了。祥哥指着车外的一个水泽说:“这里原来是海,是一点点人工填起来的。”看到这里,我简直有点激动,原来现代化的珠海,有我们贡献的痕迹。事物的发展都有一个过程。正如三峡工程,有得有失吧。
是的,再美的风景,没有人欣赏也只是风景。比起风景,与时光对悟,与一群心无尘埃的人聚在一起,更值得欣赏。
一篇非常人文的美文。佳作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