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鲁】我的爷爷于二枪子(征稿·小说)
表姑长得像假小子,喜欢梳短发、穿西装、扎领带。改革开放时期,表姑第一个率先垂范从我村走出去,到上海、北京、广州等大城市做买卖。她脑瓜灵活,专门倒弄紧俏商品,从这个城市背到另一个城市。那时,上海服装是中国一流的,表姑就选一些适应北京人穿的,一次带上十套八套,赚个翻倍的收入。
表姑每次回村都是一个阔佬板的形象,西装革履,肩头挎着黑色皮包。那时有个皮包,非常阔绰了。加之脚上穿着打了鞋油油光崭亮的黑色牛皮鞋,村里人都羡慕不已。
表姑回村时也不忘做买卖,带一皮包真丝袜子,或者女人用的粉底霜、口红、眉笔,男人用的皮腰带等。村里人都爱看她从皮包里向外拿东西,表姑一边翻弄,一边介绍这些货的牌子。我们村人听着听着,就感觉自己与大城市接上轨了,脑袋不落后了。
表姑和我妈相处甚好,经常赠送一些小饰品。表姑父那时是队里的会计兼出纳,家里生活非常富裕,每年杀猪,表姑都请我们去吃猪肉。他家孩子穿半旧的衣服也送给我们。后来,表姑搬到了柴河,我家搬到了牡丹江。表姑不再倒弄小买卖,那种小买卖也吃不开了。表姑就利用多年在外做买卖积蓄的人脉,做对缝生意,为柴河林业局卖木材。
表姑遇到一大单生意,南方老板向林业局付了一半货款,提走几车皮木材,货到地,再付另一半款。没想到,这老板是个骗子,货提走后,再也找不到影了。表姑不仅没拿到这笔提成,还贪了官司
因这一单生意,表姑一蹶不振。落魄后的表姑经常到牡丹江我妈家住。我妈依旧保持感恩的心热情招待。
母亲不在了,多年没回老家的我。有时在心里头扒拉一下那茬老人,唯有表姑还健在。我给大姐打电话问表姑的情况,大姐说表姑患大病了,我心里一揪,决定早点回去探望。
柴河桥头,表姑和姑父在等候接站,大客车停下来的时候,两位老人向我挥手。我拎着东西向他们奔去,到了近前,见表姑整个身体和脸消瘦了一圈。我的心一阵隐痛,上前拥抱。
我请表姑、姑父到饭店吃的饭,表姑身患大病,依旧不减当年在外混时的那些礼节。自己用枯瘦的手将餐巾手帕铺到腿上,一个小汤碗和汤瓷规矩地摆在身前的口碟旁。
表姑饭吃的不多,但在我的尊让下,样样都吃一小口,汤也喝了小半碗。
我不敢问及表姑的病况,怕触痛她柔弱的内心。饭吃过了,我塞给表姑五百元,让她买喜欢吃的东西。表姑接过又放到桌上,眼角滚动着泪:“我患大病了,你知道吗?”
“嗯!”我点点头。
表姑哀怨地:“你这些弟弟妹妹,条件都不好,给买过几次灵芝孢子粉,就再也不买了!灵芝孢子粉抗癌,我多想吃下去啊!"
我说:"有些老年人,被某些保健品团队骗得很惨,还耽误治病。”
表姑很自信地:“你弟弟妹妹买的灵芝孢子粉,是我老家富裕县的。是外甥介绍的,知根知底不会有假。"
"知根知底,那可以买!"
"我这三年,住院、手术、化疗,把儿女的钱折腾差不多了。他们买了几盒孢子粉,就中断了。我现在吃的是灵芝下面的根儿,是甩下来的料磨成的粉,感觉身体也挺有劲!”
表姑父插言道:"是啊!别说吃灵芝孢子粉,就是灵芝下面的根儿能长期吃,也行啊!再说,你这病发现晚了,早发现早吃早好了。”
“那灵芝孢子粉,和根儿都多少钱呢?”我问。“他们没告诉我,我猜测一定很贵。"我在饭桌上答应回到家,网上核实一下,然后我给买。
分手时,那五百元再次塞进表姑手里,以表我这次看望她,对她的心意。
回到家,打开电脑,网上查到了很多有关灵芝孢子粉的广告,黑龙江省富裕县的着重看了又看,确信表姑说的话没有假。
我订购了两盒坤键农业生产的灵芝孢子粉,心情极佳地打电话告诉了我大姐。没想到大姐电话中告诉我,表姑已经离世了,临终的时候还声声念着就要等到表侄女邮寄的灵芝孢子粉了。表姑在极其期盼中过世了。
我很后悔,为什么没能在表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为什么没能及早地尽一份亲情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