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奇】走进威虎山(散文)
一
我在海林市拜谒了杨子荣墓,回到旅馆收拾行装时,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临走时,跟老板娘打声招呼,感谢她的热情接待,随便打听一下,附近是否还有可供赏玩的景点?
老板娘是个爽快人,忙走出门来,去街上探头望望,忙向我摆手。
“快点,快点,去赶那趟车,威虎山知道不?多出名啊!”顺着她指去的方向看去,街头不远有辆小客车,正在等待着客源呢。我忙挥手告别老板娘,快步向那里奔去。车上只有一个空座,也因为这个空座,司机迟迟不肯发车。我刚刚坐定,客车便轻快地上路了。
出了市区,越过一片田野,便进入丛林地带。低矮的丛林间,偶有一两棵合搂粗的大树,却也是榆杨之类的常见树种。这一类的树种普遍都喜欢贴近人群生长,好像没有人间烟火的熏陶就生长得不好似的。它们普遍都有一个很粗壮的下盘,往上不到十米左右,就只有胳膊粗细了。我们搞林业的,对这样的树有个很形象的叫法,“猪尾巴”树。这样的树是不能成材的,仅仅有绿化作用而已。
有一种职业习惯始终伴随在我的目光里,会让旅途增添些许色彩。看树木,分辨树种与长势,是因为天天都在跟树木打交道。看建筑,是因为我是一名瓦工。地域不同,建筑形式也不同,房屋结构与布局,我会不自觉地沉醉其中。目光之中多了几种兼备,也让前进的方向更加明朗化,多了几分细节,也就多了几分自信,让心情也更加安然。
行进间,植被的分布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远离了人群,也让植被在悄然间发生着变化,当一棵棵高大的云杉树闯入眼帘,我们也被无边的森凉笼盖。公路平坦而蜿蜒,好像是在一片平阔的平原上穿行着,看不见山峦起伏,只有无边的树木。十几种不同的松木树种,排列着队伍,在迎接着我们的到来。红松矮壮高大、白松威猛刚直、鱼鳞松秀颀挺拔,还有一大片的臭松,闪着灿灿的晕光,数十棵挤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阵营……我们在这样高大的树木间穿行,被这无边的苍莽震撼着。车上的游客们,把自己的认知都表现在语气的吐纳上面。“呀!”“啊!”“嘿!”惊叫声此起彼伏,目光也被牢牢锁定。
谁见过这样苍莽的原始森林呢?包括我这样的森林通在内,也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认知。我所管辖的森林,都是父辈们经过艰苦创业之后的森林,虽然是森林,却要休养生息几十年才行。那是一片次生林,与这里的原始森林相比,就是小学生与大学生相比。小学生要经过艰苦的学习和努力,才可能在若干年后,赶上或超过大学生。
此时的我,不禁心驰神往,耳边不禁想起那段著名的京剧唱段。“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那林间分明有不死的英魂在驰骋着,在跃动着。英姿飒爽,气贯山河,我仿佛与他一起在林海间穿行着,全身心都得到了清爽的漂洗。
二
夹皮沟这个地名,其实在东北是很多的。林区的人都愿意把“两山夹一沟”的特点沟系,叫成夹皮沟。我们的车停在一个小广场上,看路旁标志牌上的提示,才知道前面的村落就是夹皮沟。
一栋栋青砖红瓦的平房,掩映在绿树丛间。这里是我印象里的夹皮沟吗?我在极力地翻腾着脑子里的记忆,当然是在翻动着脑子里的那本书。
《林海雪原》这部书里的夹皮沟,地处于威虎山的脚下,全屯有五百多户人家,都是林业和铁路工人,因为土匪的掠夺和欺压,已经穷得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当他们挣扎在生死线上,万分困苦的时候,共产党派解放军把他们给解救了出来,翻身当家做了主人,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我行走在村庄里,眼前的一栋栋整齐的房屋,是新社会新生活里的夹皮沟,早已旧貌换新颜。这里有个小细节,被我发现了。有一条小火车道,从村庄的旁边经过,一直延伸到无边的林海之中。这里真的有个小火车站啊!我仿佛看见那辆小火车真的冒着白白的蒸汽,拉响长长的鸣笛,满载着丰盛的年货,开进了夹皮沟。一时间,军民欢腾,家家户户喜气盈门,炊烟缭绕,香气四溢。场面热烈,气氛悠扬,小山村沉浸在一派欢乐的海洋之中。
我此时已经感受到了这份幸福感,也让脚步更加自信起来。路边有家小卖店,门开着,我原本要迈步经过,却被一张稚嫩的笑脸给留住了脚步。
这是一个小姑娘的笑脸,清纯得让人心生暖意。一张笑脸可以与山间的清泉水相比,不仅清甜可心,还荡涤心灵。这张笑脸好比是一个小招牌,我不能拒绝,便走了进去。
小店不大,主要经营两种货物。一种是常见的食品,另一种是山里的山货。我浏览了一番,发觉没有什么可以去购买的。这里的商品不是我所需要的,属于可买可不买的范畴。我转身离去,看看小姑娘充满期待的眼神,却觉得空手走了,反而不好呢,会辜负了这份期待。
我不由地转身仔细地浏览一下栏柜里的商品,看见一块桦树茸,还是去买它吧。这块桦树茸是这片森林的特产,也是大森林里才能有的东西,它往往都要生长几十年才可能长成,是小树林里断然没有的。这在一个侧面在证明着这片森林的久远,也在证明这里的物产丰富。
小姑娘很认真,一丝不苟地称好重量,包装好递给我的同时,依旧送出一张笑脸。小山村里的淳朴,在小姑娘的身上依旧保留着,让人感受到了。
三
威虎山就在眼前。我站在一个高坡上,远远地眺望着,却觉别有一番风采。在山顶上,有一处巨大的山崖,却形同一只上山的猛虎,好像在一边巡牧自己的领地,一边发出威严的吼叫。
这是一个天然的石头造像,如此栩栩如生,令人叹为观止。让人不由地感慨,这里是真正的威虎山啊!这里曾经是真正的景阳冈,打虎上山,英雄气魄的形成也是天地的造就。这份神韵一直都在山岭上滋育着,凝结着。相由心生,山川河流默默地记录下这份神韵,有如此深度的刻画,也就成为自然。这只猛虎的造像,好像是一道鲜明的指引路标,让追索的人们有了前进的方向。
威虎山是张广才岭伸向牡丹江边余脉的一座峻岭,海拔有七百多米。如果谁说起海林市,可能没有人知道。可是谁要是说起威虎山,恐怕就无人不晓了。说起威虎山,就要提及杨子荣,一本书和一部戏让他声名远播,让他的名字永远都镌刻在这片土地上了。
这里是一片英雄的沃土,也是一片被英雄鲜血浸染的热土。杨子荣和他的战友们,用一腔热血谱写出一曲气势磅礴的英雄史诗。他们的英魂已然融入了这片山岭,根植于这片土地,在默默地佑护着这片土地上的亿万生灵。
红色文化与多彩的民俗相结合,在这里得到了无限的繁育与衍生。茫茫林海,呼啸猛虎,有此大背景的威虎山,显得风和日丽,气象万千。安详与安泰下的风景里,生命都是在循环往复无限延伸的。面对着这样的一片海,我的心灵充满了无限的崇敬。它也许没有大海那么浩瀚博大,它只是安静地躺卧在这里,固守在这里,等着你去发现、欣赏。阳光愈发明丽起来,好像能感受到脚下的这片土地里,正有无数强大的生命,挺直身子努力向上,我的心也渐渐为之而滋育着,像一粒种子一样发芽,向着阳光伸直腰身,自由而快乐地生长着。
山坡上,树立着一块石碑,上面的记录是杨子荣当年擒获座山雕的地点所在。脚下翠草茸茸,耳边流水淙淙,让人能感觉到这份英雄之气还在这里凝聚着,至今都没有消散。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杨子荣,也就在那时候,我的身上便有了不可替代的英雄情结。我第一次从他的身上体会到了人的真挚与纯粹、平和与高贵。这种英雄情结不怕被千山万水阻隔,也不怕被沧桑岁月所遮盖。而今我能站在这里高山仰止,已经在说明心里的铭记是多么的真心与虔诚。
我的手抚摸着石碑,抚摸着上面的字迹,好像在抚摸着一颗滚烫的心,并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冰冷。这是一个无比感慨的拥抱吗?这至善至纯的亲密接触,让我忘却了人间的忧伤,只剩下祝福与期望,还有记忆与不舍。此时,我的身心仿佛已经被灌输进无限的刚强,屹立在这万木丛间,便多了几分自信,多了几分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