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香】我欠母亲一张纸(散文)
今天是母亲仙逝五周年纪念日。
五年前的今天,母亲在不停嚷嚷着回家、终究没得回去,在城里小弟家与世长辞。享年八十三岁。母亲是先知先觉者,她知道要走的时间,可我们不知道,以为母亲在整人,老小孩一样折腾儿女。
母亲大概在一半年前就开始“整人”,找各种借口,不想在城里待,非要回乡下她的老院子住。可庄院十多年不住人了,破败不堪,收拾起来很麻烦,再加上她一个人居住不可能,首先吃水是个大问题,再着没人陪伴不放心,八十岁的老人谁敢让独居?
老年人的话谁还能放在重要位置去思考?本来都很忙,顾不上跟着老人转,一旦回去,就得三天两头往回跑,即便看望一眼,也不放心,乡里的生活相比较还是艰苦的,吃啥都不方便。于是我们多次“镇压”了母亲的“无理要求”!告诉她不现实的事情再不要嚷了。没有商量余地。
母亲求救般呼喊:“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穿我的寿衣,背我的几合板(寿木)去。”最终我们也没有让母亲实现愿望。天大的罪孽被我们故意给造下了。
我们总觉得母亲一直没事干,心慌意乱地给我们找麻烦。现在才明白过来,母亲不是无理取闹、过份要求。而是正当要求,回归“老家”是人生不可避免的途径。这个“家”不是我们所看得见的老家,而是看不见的“老家”——宇宙的另一头。原来我们错了十万八千里,因为无知,还强词夺理。
有灵性的人知道自己的归期。是我们没灵性,还以为天下不存在先知先觉。
节俭了一辈子的母亲,在去世前几年就开始不穿买来的新衣服了,把新衣服包起来装进塑料袋,放在柜子里,等待亲戚或哪个媳妇子、孙子来时送给。因此常常惹得我们责怪一顿还不罢休。明明有着新衣服不穿,让别人看了还以为是儿女不买新衣服。由于不停送人,让我“记恨”了多年,我买,你送,岂有此理。我暗下决心,再不买新衣服了。说到做到,好几年没买过新衣服,本来弟媳妇给买得多,啥都不缺。就那还是不好好配合穿,经常穿旧衣服。
母亲节俭了一辈子,从不糟蹋东西,舍不得吃好东西,舍不得穿新衣服,舍不得花钱,舍不得浪费一度电、一滴水。常常跑去关灯,关电源,经常吃坏的,留新的,被我们数落过无数回。我们认为母亲做错了,太抠了,现在回想,母亲是开悟了的人,她知道存福报,就得节约。并常常让我们不要挥霍糟蹋东西。也小心翼翼地劝我们不要胡买东西,不要多买衣服,有穿得就行,没必要买来堆天囊地挡路。
母亲说她不爱穿新衣服,天天家里坐着,穿成半新不旧送人去没人要,别人嫌弃呢,死了点着烧了她背不动。平时不出门有睡衣和内衣就能行。
结果临终前一个月我没忍住买了几件强迫换上,母亲打量着新衣服满脸高兴,看来买到心病上了。换好新衣服后,母亲又舍不得扔旧衣服,我三两下收拾起来拿过来在院子里烧了。母亲去世时穿着我近几年来唯一给买的一套衣服睡着了,这一睡,是永久。
其实母亲去世前不停地嚷是她感觉身体不舒服,支撑不了多久,但是没有卧床,也能吃能喝能睡,让我们有了错觉,认为还能活几年。就在去世前几个小时还打电话向我要浆水喝,说她心里烧得慌。我嘱咐女子炝了浆水装进罐头瓶子,连同我炸的油饼一起提过去。女子说她外婆咬了一口油饼,嫌太油腻了,再没吃,拿起桌子上我买的伊香月饼和桃酥吃了几口。女子和她小舅妈走后,母亲睡在床上午休,再没醒来。我想大概是心梗或心衰,没有痛苦表情,说明是在睡眠中去世的。
母亲突然撒手人寰,让我这个不孝子不能接受,更因为母亲不停嚷着回家被我怒怼过好多次而感到罪孽深重。母亲能把我带到人世间,而我却不能把母亲带回老院子。其中也有我无能为力的外因。
此生,我欠母亲的太多太多,哪怕用生命,都还不上。有人说,这一生,我只欠父母。我要强调一点的是,欠父亲的好还,欠母亲的永远还不上。别的不说,就十月怀胎,几辈子做牛做马都还不起。
母亲去世后我大病一场,因为埋葬母亲时感冒了,咳嗽四个多月,吃啥药都没作用,我想我是用身体上的灾难还母亲没能回到老家的债务。
或许,欠母亲的债要用一生来还。
今天五周年祭日,我还欠母亲一张纸。两年前因为疫情,没烧成三年纸。今天还是因为疫情,没能还愿。天大的事大不过国家的事,私人的事只能放一边。为了遵守规则,三年纸偷偷跑回去了,因为有新疆来的亲戚在,没敢久留,放下纸就撤了。那年新疆疫情严重,防控办有规定,不能聚集,不能与新疆来的人接触,出门要报备。女子三番五次恳求:“你不要回去了,等疫情结束了你再烧纸还跟上。”她负责学校安全生产这一块,她知道她的责任比任何人大。算是求我了。尤其职工干部,不能违规。作为职工家属,我应该遵守规则,否则不是受处分那么简单,疫情一旦因我传播开来,一百个我都担不起祸害众人的罪责。因此那天回去后没敢久留,冒险挨众人的骂,逃离了老家。回来的路上心里刀割一样疼痛。哪顾得上别人的咒骂和污蔑?果不其然,乡里还是有人骂我们无情无义没给母亲烧纸。骂归骂,应该骂,我还是能担待起骂名的,比起疫情扩散,被骂一顿又有啥大不了的呢?
那一次和今年的“十月一送寒衣”一样,有着一片孝心也不能大明大方从容尽孝,像跑土匪一样躲避。心里五味杂陈,痛不堪言。活着活着,活得不由自己了,这啥世道嘛?
那次,我心里承诺,五年纸或六年、九年纸时,疫情过了再烧,把遗憾补回来。可今年还是不能自由行动。可恶的疫情,可悲的封控,无能为力的遗憾,终于在昨天和今天形势大有所松动,但落实到地方还得十天半月,甚至几个月。至少最近几天不会自由出入。
西吉疫情还很严峻,执勤的人继续没黑没明坚守。交通可能还没有恢复。我只能放弃今年的五周年纸,等待下一年或下下一年。毕竟以后的事谁都说不上,但愿疫情能尽快终止,哪怕终止不了也能让人自由出行,出去后再不要有聚集性感染爆发、频发,这也是唯一的愿望。
毕竟三年抗疫不容易,三年的死守严控,还是没有战胜病毒,只是毒性小了而已,我们还得坚守规则,静等春暖花开,我堂堂正正奉还母亲一张纸。忏悔我所有的罪孽罪责罪过。
今晚,我只能用一盘饼子祭奠天堂的母亲。请您原谅不懂事的儿女。长期以来,我心里也很痛,只能压住疼痛,强装笑颜,回报一份平安。
2022.12.7农历十一月十四日晚
老人家无病无灾,走的很安详,说明她老人家从没有怪过儿女们。所以,要想开我亲爱的老师朋友。天堂里的母亲也绝不愿看到儿女因没有满足她生前的愿望而责难他们自己,你说对吗?
纵使因为各种外在的、自身原因未能给老人烧上一张纸,但儿女们永远在心里长长久久地惦记着她,冥冥之中,老人在天之灵一定能感知的到的。
问好亲爱的南姐!
没办法,这是大环境所致,相信他们都能理解。
记得台湾红学老师蒋勋先生说过,心怀真情,即使一撮黄土,也是一种最真诚的祭奠,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