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奇】按下删除键吧(散文)
过年了,要迎来好心情才对。所以,有的事情,必须按下删除键,将不愉快删除,给自己留下快乐的未来。
一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在数字里,我们做着艰难的取舍,生活不易啊。
做生意这些年,更是深有体会。也遇到过赖账不还的,卷钱跑路,判刑坐牢的,原因也是五花八门,可气可悲可叹!但今天要讲的如此奇葩的债和如此奇葩的人还是头一次遇到。
事情过于真实,所以,出版社和人名做化名处理。
我从之前打工的公司到后来自己的公司,一直和禾斗出版社合作,算来也有十几年了。我们这种工作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每年总有坚持不下去,退出的,也有新加入的。我给“正复为奇,善复为妖”这句话做一个曲解:正常的工作反复做不出错,就让人觉得新奇;一直能做到不出错,就近乎妖孽了。我对工作认真负责,一直兢兢业业,极少犯错,甚至能做到料事于前,及时化解矛盾。这也是我能在残酷的竞争中生存下去的法宝,得到出版社各位老师以及合作印刷厂的一致认可。纸张是书籍的脸面,目前市场是真的鱼龙混杂,品牌以次充好的,亏克少重的,不一而足,我都是本着自己的良知做事儿,一是一二是二,坦坦荡荡。
在所有的法则里,我觉得,生意两个字还是一个褒义词。生意生意,做生意会生好意。每一次交易,都是挣了钱,得到了报酬,抚慰了心情。人生选择生意,有意思,但也要遇到不如意。
二
王三市老师是禾斗出版社责任印制,就是书籍文稿付印前最后一道工序,沟通协调作者和印刷厂的工作。他与负责纸张采购的李老师在一个科室,正常情况我们应该没有交集。但做业务,本来也是礼多人不怪,见面都要笑脸打招呼,吃饭喝酒也没落下王。王看我也是实在人,一次用话套我,“作者、编辑选纸,我的意见很重要哦”,甚至直白的是“钱谁不爱?”太老道了,我自然心知肚明,多个朋友多条路,所以就有了下面的故事。
出版社交付印刷厂有两种形式,一是出版社自己采购纸张,由纸商送到指定合作印厂;二是出版社让印厂自己采购指定品牌的纸张,简单说就是大包。这就给了三市老师发挥的余地。他负责的几个印刷厂在他的授意下从我这里采购“厂料”,印刷厂结完账以后给我结纸款,该有份子都要考虑。大家各得其所,倒也相安无事。
但这次玩儿脱了。
2013年8月,还是熟悉的套路,王让我送一批纸到九章印刷厂。这是一家新合作的厂子,老板叫李振,他家除了印刷,还做一些装潢类的工程,禾斗社那年搬家,他家也承揽了一些零散活儿。在此之前我跟李振从未谋面,更没打过交道。临近那年春节,王说这笔印刷费的钱已经让李结走了,让我找他结纸款。我跟李振联系的结果是年前时间太紧了,等到支票入账再给我就要放假了,节后再办吧!这些也在情理之中,我根本也没往心里去。宽容和理解,是生意场上的温度,我更懂得。
转眼就正月十五过了,也好意思开口要账了,李振说把票开了吧,我就开了,金额26000元。可万万没想到的事发生了,李就开启了搪塞模式,什么没在公司,过几天,月底吧……总之,明日复明日,一晃就是三个多月。
后来李被我问急了,说是出版社还有其它的装潢款没给他结账,也是三市老师负责,用这个先抵了。我一听,不对呀,这不是明显不按套路出牌吗?一码归一码呀,那个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都是公对公,还能黄了你的账不成?我把此番话告诉王,王当场就窜了,跟我说,他手里确实还掐着十几万李的装潢单子,不怕他不就范。然后在电话里把李振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扔下一句话,说李振你看着办,钱我王三市掏自己的腰包已经给老田了(实际我毛都没看见)。随后王把李拉入黑名单,就等他乖乖服软,认错。我也配合王没再联系李振,只是偶尔问问他有什么进展,答复基本都等着好消息吧,一副成竹在胸,请君入瓮的样子。我似乎也看到了李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的模样。
信用,在此时,多么软弱啊!但我更希望良心在信用面前会发挥作用。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3年,我的心里越来越忐忑。每次去社里办事总要约上三市老师吃个饭,问问情况。他的嘴上还是那样硬气,满不在乎的样子。后来王调离岗位,去了别的科室,好意联络也没有忘记他。这钱虽然不太多,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以前也碰到过倒霉事,客户跑路,电话打不通,人离开了北京,也只能自认倒霉,时间一长就不去想他。这个不一样,都活生生地在这个城市里,每次捋账看着这笔欠款,都像在心头压了一块石头,拧巴着难受。锤子没落在王的手上,当然他不知道疼。痛,有时候必须忍着,忍着倒不是会遇到峰回路转,是一种处理办法。
2016年底,我忍无可忍,终于又给李振打了电话,约了吃饭,把实情原委告诉了李振,也从他这里了解一下情况。说起当年被骂,李也是振振有词。说当时正和客户在一起,面子丢尽了,单子也黄了。三市总是吃拿卡要,李也烦他,这笔装潢款也拖了好久的,当时也是想给他一些压力,才出此下策。又说,出版社人事调整,装潢款大部分他都结了,也欠不了他多少钱了。有我这两万多打底,赔也赔不多少,认了。哎,有钱人真任性!可能他不愿意低头,道歉,面对王三市得意洋洋,无奈,正常情况谁愿意得罪自己的上帝。一个人的委屈,只能自己扛着。我懂得。
这些年别的长进不大,脸皮倒是练得有城墙厚。毕竟是真金白银,不到万不得已,也要做最后的努力。可能有人要问了,为什么不去起诉他们,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想过,可是手续不全啊,那时候的生意大部分都是如此,远没现在这么规矩,连立案都够呛。父亲说,啥事还要对簿公堂!我也接受着传统的和睦生财的观念,就是万不得已,也不会去那个地方,听惊堂木的声响。
2017年在我的低三下四,软磨硬泡下,我,王三市,李振终于坐下了一起,就在距离禾斗社不远的牛街涮肉馆。表面子上大家嘻嘻哈哈还算过得去,李振也低头道歉,也满足了三市老师虚伪的清高了,大家一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样子。达成了初步意见,李找王去对那些陈年旧账,完事李跟社里开票结账,最后退给我钱(所有风险都是我担,认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大家“把酒言欢”,王又提议去K歌,夜半时分才分手,最后李驾车送王归家。这次花销又是一千大几,没办法,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但事后我马上清醒了许多,权当不舍一个朋友吧,所有的账目结清,是不可能的。我不后悔,因为我不想失去任何一个朋友,哪怕朋友的确对不起我。
似乎一切都进展顺利,我的心情终于可以舒展一下。可是过了几日,还是没什么动静,我不禁心生疑窦。我问李,李说他打过电话,还是打不通,应该还在黑名单里面。我又致电王,王说李应该来社里找他,意思就是从黑名单把李拉出来自己掉价。这饭算是吃到狗肚子里面了,王真是拿着别人的钱和付出的精力耍自己的活宝啊!
结果就是,一个似乎有钱不在乎,一个高高在上装清高,剩下我一个满腔悲愤,无处诉说。在我锲而不舍地一再催促下,2019年5月份,王说想办法让我开票了19000多元,结李的某笔帐,剩下让我认了,认就认了,可是后来这个方案也被王也推翻了,也没给解释。2019年年底,彻底跟我翻脸,瞪眼睛说跟他要不着,跟他没关系了,是我后来跟李交了底把事儿弄砸的。气人不气人?
我都怀疑这19000多元,他想法弄到自己手里,不是没这个可能。
再后来,出版社招标我意外出局。有人出主意让我去社里找领导闹,反正也没业务了。后来想想也就算了,脸皮再厚也拉不下脸来。妻子也劝我,说你这人爱生真气,碰到了两个不要脸的,认倒霉吧,把自己气坏了不值。
事情进行一根绳子,突然结下一个死结。理还乱。此时,我倒一点也不在意了,因为所有的纠结在之前都已经受尽了,内心的接受度已经饱和,这些乱如麻的情绪不能再左右我了。妻子拿一句离谱的劝人话“财去人安”来劝慰我,我说,财未去,人尚安。妻子可能不明白其中的理儿,但他认同,知道我心安了。
三
两万多虽然不太多,但也是辛苦钱,该是谁就是谁的,这是天理。该找的台阶我都给你们找了,该拜的码头我也拜了,这些年为了这点儿钱,没少请王吃饭,即便是仅有我们两个人,哪次王像吃大头一样,让我花个几百?正常情况,做生意不怕吃喝,就怕请不来。像王这样又吃又喝又不办事,装清高,让人心里怎么能痛快?现在看来,不但是货款要不回来了,还搭上了开票的税点,酒钱饭钱,还有更多的投入的那么多年的心血和精力。这是我一直纠结的过程,但这些过程一旦划上了句号,一切就像尘埃落定,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轻松了。
做生意,很多客户出现超期账款,负责人一般都会说一句“不好意思”之类的话。有一家跑路的客户临走前还发了信息说,对不住了,以后有钱一定还你。让人心里能多少平衡一点儿,舒服一点儿。王和李这两个人办事让人心里堵得慌!我始终这样要求自己,也要求和希望自己的朋友也如此。可能就是这样的观念,一直让我痛苦了好几年吧?但我还是这样坚持着,因为底线告诉我,和气,不离谱,才是生意经。
真是奇葩债,奇葩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不是简单的钱的事儿,是做人底线的事儿。当初的恨意,只有说几句糙话来平衡自己吧。这些话,又不是我喜欢说的,更不敢不喜欢当着一个人的面说,怕生分之外再结仇。我一再这样说服着自己。又快过年了,前几天又捋到这笔账了,我苦笑一声,在电脑上按下了删除键。以后眼不见心不烦。也许,删除了那笔账目,我的日子里就没有那些烦心事,但记忆里的痕迹,无法删除。我告诉自己,希望自己永远不要被人这样去删除,也不要把自己的名字从朋友的电话本微信圈删除了。留得脸皮,守住底线,千万不要让别人为难,这才是做人。劝人的话有多少,吃一堑长一智,但愿,有时候未必就长一智,身不由己,躲不过去就删除吧。
突然觉得外面的天空晴朗起来。哦,过年了,一定是好天气好心情。
删除,这个词的诞生,也给了我们处理复杂问题一把钥匙,真好。删除过去,面向未来,多么爽快啊!
2023年1月24日首发原创于江山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