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多次与白鹤县广播电视台台长郑金凤沟通，终于达成合作协议：创办《白鹤县教育视窗》栏目，每周播放一期节目，时长40分钟，主要介绍教育大事和教育名师风釆及大型活动。教育局每年付三万元给电视台作为编辑费用。我希望通过这个节目，进行正面宣传，扩大教育的影响，用榜样的作用激励中小学教师，全面打造白鹤教育新形象。
　　 这些制度和措施的推出，是我与曹志军合作的结晶，他动笔起草，我修正完善，不少是经过我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我的目的非常明确，就是为了提高白鹤县教育质量，全面提高办学水平。
　　 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花三年时间彻底改变白鹤县落后的教育面貌。为此，我制定了任期五年的奋斗目标：第一年，整治教育，拨乱反正。第二年，令出禁止，健康发展。第三年，稳步推进，初见成效。第四年，保持优势，突出特色。第五年，巩固成果，扩大影响。
　　 十
　　 距中秋节大约还有一周时间，县城街道两旁，摊档摆满了月饼和水果，行人多了，街上变得热闹起来，渐渐有了节日的气氛。
　　 夜晚，我与曹志军正在青河河堤散步。可老婆黄丽英却焦急地打来电话说，家门口来了一群人，送来好多东西，她没有让他们进屋，坚决拒收。可那群人把东西堆放在家门口，便匆匆地离开了。她叫我快点回家处理那些东西。
　　 我与曹志军分了手，便火速赶回家。果见家门口堆满了礼品。我翻开一瞧，居然还有一只宰好的香猪，看上去约有百十多斤，还有烧鸭、月饼和几大袋水果等物。丽英听见我回来了，便打开铁门，她悄声地告诉我，月饼盒里除了月饼外，另装有一万元现金。
　　 “他们有没有说是什么人？”我焦急地问。
　　 “领头的那人说了，他们是从南箩中学来的。”
　　 “这些东西不能要，钱也不能要，要全部退回去！好你个杨进！”我掏出手机，要给杨进打电话，要把他狠狠地骂一顿。
　　 丽英见我满脸怒容，火气甚大，赶紧劝我说：“退就退呗，但你的态度要好一点，不要凶，让人家下不了台阶也不好。”
　　 我听从丽英的劝告，掏出手机，给杨进打了个电话。我并没有骂杨进，只是语气坚决地说：“你快点叫你手下的人回来，把这些东西搬回去，一切都好说话；如果今晚不搬回去，明天我叫人把这些东西送交到县纪委那里去。”
　　 杨进还想说话，我干脆挂断电话。
　　 半个小时后，来了一群人，把门口所有的东西都搬走了，一件不剩。
　　 当夜，我在家里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重申了纪律：今后要是有陌生人来了，一律不开门，更不能接受别人的礼物。他们给我们送礼，不安好心，另有所图。我们做人，要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决不能授人以柄，被人牵着鼻子走！
　　 母亲和丽英听了，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通过这件事，我再次看清了杨进的真面目。对这样的校长，我心中有数。
　　 第二天，我在校长群发布一则简短的通告：中秋节、国庆节临近，严禁一切请客送礼，滥发奖金和购物券，违者曝光，从严处理，决不轻饶。
　　 星期一上午，我在办公室分别听取各股室负责人汇报近期工作。肖家银向我汇报完学校基建进展工作后，他故意抬头看了看办公室的墙壁四周，用鼻子闻了闻办公室的气味，皱起眉头，迟疑地对我说：“李局，我有个建议，不知该不该讲？”
　　 肖家银五十开外，头发开始泛白。我当时在教育局担任秘书时，他就是后勤产业办主任，是位老资格股长，他给我的印象是老成持重。我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开口说：“肖主任，有话请说！”
　　 “李局，不是我恭维您，您提出的教学质量提升工程及五年奋斗目标，深得民心。各中小学校也开始迅速行动，这是好现象呀。我看，你的办公室也得换一换，别老蹲在这里。”
　　 我心里一动，在此之前，曹志军也多次提请我要搬办公室，他请我搬上四楼，并这样说，站得高，望得远，可以更上一层楼。可我当时听完他的提议后，只是笑了笑，没有明确表态。
　　 我见肖家银又提起这件事，想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便故作惊讶状，说道：“我在这里办公好呀，又安静，为什么要搬走呢？”
　　 肖家银摇了摇头，煞有怪事地说道：“这里办公不好！李局，您想过没有，前几任局长都在这里办公，一个都没有升迁，欧凯年如今还陷在铁窗里。我们平时议论说，这间办公室是死地，难有发达之日。您想想，局长办公室朝北，一年四季，难见阳光。隔壁又是集体共用的卫生间，臭气冲天，污秽不堪，晦气时常飘进办公室，带来霉运。您不到四十，正当年轻力壮，我们都希望您再上一层楼，跻身县领导行列，为教育系统争光！”
　　 “你说的这个理由不充分，是迷信说法，不足为论！”我笑了笑，挥了挥手，否定了他的提议。
　　 “那好，我接着说个充分的理由。李局，您现在向全县提出了教学质量提升工程，这个提法好啊！四楼是教研室，那是全县教学教研的指挥中心，位置重要。您要是搬上四楼，可以更好地督促和加强教学教研工作，也表明您要与教研室的老师荣辱与共，共同进退呀。”肖家银见我否定了他的提议，不慌不忙，又说出了第二个理由。
　　 “这个理由充分！”我表示赞赏。
　　 肖家银见我接受他的提议，眉毛一扬，舒心地笑了。
　　 “我搬上四楼办公可以，但办公室也要同时搬上去，好及时上传下达指令，提高工作效率。我看，搬迁办公室的事就由你们后勤产业办牵头落实，但有一个条件务必要讲清楚，新的办公室只要把墙壁刷刷漆即可，原有的办公设备也一并搬上去使用，能省则省，不可铺张浪费！”
　　 肖家银点头答应。
　　 末了，肖家银向我汇报说，郑伟国今天前来报到上班了。我说，好呀，他是老同志了，情况有点特殊，你们要多关心他，照顾他，安排轻松一点的工作给他。
　　 郑伟国上次说，如果我有办法让那帮退居二线的校长能回学校上班，他就回来上班。如今那帮老校长也重回学校上班，他也算有骨气，有说话算数，没有食言。
　　 仅花三天的时间，肖家银便完成了局长办公室、秘书股办公室的搬迁任务。
　　 我的办公桌挨着窗户，光照充足，早晨的阳光便从窗户和大门照射进来，满室温馨。与老办公室相比，新办公室舒适，令我感到满意。我的办公室设施设备不多，办公桌上有台办公电脑，身后有架书柜。我的办公桌前摆放着一套实木沙发和一张茶几，用来接待来访客人。
　　 十一
　　 经过我的细心观察，我发现教研室的教研员倒是清闲，上班迟到、早退的现象时常可见。教研员无事时便坐在一起，泡起功夫茶，你一杯我一杯地喝起来，嬉笑闲聊。最令我不满的是，我到青河一中巡视高中教学时，提起教研室的事，校长冯天威摇头说：“你不知道，教研室向来有‘休闲室’之称，那些年龄偏大的局机关干部便安置其中，等候退休。那些年轻的教研员，倒也自由自在。他们甚至炒股，看黄色视频，玩电脑游戏。你想想，这样缺乏研究的教研队伍，如何能发挥教学指导和引领作用？”
　　 听了冯天威的这番话，我气咻咻地回到教育局。经过教研室时，我见一群教研员又聚在一起说笑，其中，伍文兵纵声大笑，这种笑声至少在五十米外也能听见。我见状，再也忍受不住，立即跨进教研室，喝道：“一线老师正忙得焦头烂额，你们倒自由自在，无所事事啊！你们说说，你们在谈论什么？你们在笑什么？”
　　 他们见我怒气冲冲，个个低下头，不敢吱声。
　　 我拎着手提包，行走在走廊上，经过曹志军办公室时，见他端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打字。我跨进他的办公室，问他在忙什么。他说他正在起草一份关于举办全县中小学教师教学论文征集活动的通知。我说，你放下手中的活儿，来一趟我办公室吧。
　　 曹志军跟在我身后走进我的办公室。我埋怨道：“听说，你们教研员几乎全是靠关系调进来的，怪不得过得那么舒坦，天天在喝功夫茶，天天在闲聊！这怎能指导和引领学校教师的专业发展呢？”
　　 曹志军见我如此动问，微微一怔，思忖片刻，回答说：“你说的这个现象确实是存在。多年来，不但调进教研室的教研员，包括调进教育局的所有干部，要是没有一点关系，哪能顺利调进来呢？教育局又没有采取措施，公开招聘教师？”
　　 “怪不得，我们推进教学工作进展如此缓慢，有些学校还是停留在口头上，并没有真正落实到位。你们教研室也有很大的责任啊！这样不行！黄远鸿哪儿去了？这些天，怎么老是不见他的影子？他这个人到底怎么样？你说说看。”
　　 “黄主任以前在小学担任过教委办主任，后来撤掉教委办，他当过小学校长。他调进教育局后，被安排在督导室工作，由教师身份转为公务员。后来，教育局调来一位新局长，新局长是他的学生，他要求到教研室工作。新局长答应了他的要求，任命他为教研室主任。当时任命他为教研室主任时，就引起许多非议，一位小学出身的老师，怎能担当教研室主任呢？那可要统摄全县高中、初中、小学各个学段的教学教研呢？那一年，恰逢市级教研室率领大队人马前来我县进行教学调研，他们听说我县教研室主任是小学老师出身，个个摇头，为我县的教学质量担忧。他来到教研室后，又向新局长提出要求，要把公务员身份恢复为教师，新局长也从旁出力帮忙。可县里有关部门负责人说，公务员有一套严格的管理制度，又不是小孩子玩家家，可以随心所欲地变更身份。”
　　 “当公务员好啊！他为什么要求转换身份呢？”
　　 “对于年轻人来说，肯定是当公务员好，可以转行到其他行政部门工作，有望升职，前途不可限量，可他的年纪毕竟大了，仕途无望，加上公务员每月工资比教师少了数百元，所以，他强烈要求转换成教师身份就不奇怪了。他的这个愿望并没实现，严重地挫伤了他的工作积极性，加上他还有五年退休，对工作而言，他只求无过，不求有功，哪有什么激情了？所以呢，这几年来，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满脑子是享乐思想，只知道大吃大喝，痴迷于打麻将。有一次，他说他组织了一次大型的教研活动，拿给我一张两千元的发票，叫我签名，作为证明人。我瞅了瞅发票，皱了皱眉，为难地说：这件事，我自始自终都不知道，也没有参与，不宜签名作为证明人，你还是另找知情人签名吧。他见我不肯签名，记恨在心，每年年度考核时，他不肯把优秀名额给我。我实话实说吧，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让我坐冷板凳，不管我如何努力工作，不管取得再突出的成绩，他视而不见，从来没有把优秀等级的名额给我。不过，我倒无所谓，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有一次，他买了新车，请全体教研员吃饭，以示庆贺。教研员欢呼雀跃，在酒店大吃大喝，酒足饭饱之后，他却站起来，笑着伸出手，向每位教研员摊派说，要每人收取一百元礼金。当时，教研员全都傻眼了，心里暗骂他贪得无厌，可表面上却敢怒不敢言，不得不乖乖地交纳礼金。幸好，那次我出差，躲过那次活动，后来也没有交纳礼金。这件事，是事后一位教研员打电话悄悄告诉我的。”
　　 听了曹志军的话，我恨不得立即拿黄远鸿开刀。教研室最需要的是一位业务精良，积极进取，德才兼备的领头羊。显然，黄远鸿一点也不符合这个要求。上次，我嘱咐他起草制度和方案时，他久拖不决，迟迟不见行动，令我非常不快。看来，要动动他的位置了。安排他去哪儿呢？对了，德体卫艺股现在仍由副股长邓卫东代理股长，干脆把邓卫东转正，把黄远鸿调到他手下当副股长。哈，就这么办，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这次下乡，有老师反映说小学语文教研员洪涛不称职，说他爱发脾气，还骂老师，普通话又不标准，评课抓不住重点，讲话总是唠唠叨叨，颠三倒四。你怎么评价他？”
　　 “洪涛原在青河一中高中部任教，多年担任语文教学，他的能力和为人都不错。他担任过前任县委书记龙刚的家庭教师，专门辅导龙刚女儿学习。龙刚的女儿考上大学后，为感念洪涛的尽心辅导，特意为他打招呼，把他调进教研室。当时，我是中学语文教研员，领导就安排他担任小学语文教研员。在教研室，他的工作主动性和积极性不错，很有钻研精神，甚至对小学教材的编排内容和形式提出异议。在这方面，很多教研员都不如他。这一点，我倒是很欣赏他。不过，他身上有两个明显的缺点：一是他的普通话不地道，不标准，方言音较重。作为一个语文老师，这确实有点欠缺，有点遗憾。二是他的性子太急，恨铁不成钢，他在情急之下，便口不择言，甚至脸红脖子粗，张口骂人，让老师难堪，令人难于接受。”
　　 “哦，原来如此！物理教研员伍文兵呢？我听说他也是靠关系调进教育局的？”我想全面了解教研员的情况，接着又问曹志军。
　　 曹志军说，伍文兵的经历颇为曲折，他原在青河二中担任高中物理教学，后来出任黄田学校九年一贯制校长，可在位不到两年，便被内部人举报他挪用学校公款。那时，刚好换了新局长。新局长正想换一批校长，见有人举报他，趁机免了他的校长。他被安排到沈所中学担任教导处副主任。可他跟县纪委书记相熟，两人都是围棋高手，时常切磋棋艺，杀得难解难分，酣畅淋漓。纪委书记有心助他一臂之力，亲自给教育局局长打招呼，请他予以关照。可局长自恃与县委书记的关系非同一般，竟委婉地拒绝了他。一年后，纪委书记当选为县长，再次给局长打招呼，局长依旧不给面子。又过了两年，县委书记调省里工作，县长被任命为县委书记。这次，他再次开口为伍文兵说话。局长再也无法拒绝，只好答应。这样一波三折，伍文兵才调进教研室，成为一名物理教研员。在专业上，伍文兵不算精深，但他生性豪爽，不拘小节，他的交际广，很多人乐于跟他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