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齐鲁•情】一只腿的述说(散文)
好端端的一只腿,硬生生地被人为摧残,与另一只腿成了鲜明对比,成了残疾,成了一走一瘸,拖累另一只腿的累赘。可它不想成为累醉,以仅有的力量,协同另一条腿,走在人生的路上,极力地抗拒人们下的结论“残疾”。因为它心痛腿上的这个女人,不忍女人就这样真的成了残疾。它想对她诉求点什么,也想对冷眼鄙视它的人们,述说一段它承受过的不堪忍辱。
这只腿的主人叫玉慧,和建豪结婚第二年,生了男婴。建豪在玉慧临盆前,去某地倒卖西瓜,一去未回。直到孩子出满月,也未回。玉慧一日三餐吃婆婆的,包括上火奶水不足,孩子的奶粉都厚着脸皮让婆婆出。婆婆农民户口,没有工资,靠几个女儿出赡养费。玉慧吃一口东西,看一眼婆婆,唯恐婆婆冷下脸;还好,婆婆总算没说什么。
婴儿一周两袋完达山奶粉,一袋奶粉12元,一个月近一百元。盼不回建豪,孩子只能撂给婆婆,玉慧骑上倒骑车,去批发市场上菜卖菜。一天下来收入十几元,够一袋奶粉钱了。
打这时起,玉慧便开始卖起菜。白天,两只奶棒得液窝跟着鼓胀起来,碰一下都痛,便在中午的时候,偶尔回家送趟奶。货不好出手,只能街路上、小区里不停地叫卖,那声音就像一种对世人的求救。
窗外下着毛毛细雨的一天,玉慧终于给自己放了一天假。趁雨休,尽情地与孩子屋内玩耍。建豪阴着脸走进来,不知西瓜赔得惨,还是另有隐情,回来有几天了,看到媳妇卖货赚钱,自然蜗居在家里,不再有什么生存之道的行动。
他进屋看到玉慧与孩子享受天伦之乐,脸色即刻不悦:“怎么不去卖货了呢?”
“雨天货不好卖,在家陪孩子玩一天。”
“还想玩?”建豪抬手就是一耳光,玉慧羞得捂脸:“你干嘛打人啊?一天天不出去赚钱养家,指望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打人?”
建豪反正又是两个嘴巴子,接着手指玉慧鼻子,盛气凌人地:“我就指望你了,怎么的?娶你个农村来的,就是要你为我效力。以后一天都不能歇着,知道吗?”
玉慧长这么大,没有任何人这样对待过,捂着一脸鼻血,和他据理力争:“女人生了孩子,还指望女人养家,臭不要脸!”
“说谁不要脸,打轻了是吧?”建豪三拳两脚将玉慧打倒在地。
玉慧哭着继续骂着,建豪捞起玉慧的左腿像折断一根甜杆一样,照准中间部分,用力一踹,只听嘎嘣一声,玉翠疼昏过去。醒来在医院里,已经拍了片子,五根韧带折了一根,医生说以后这条腿走路受限,跑步更别想了。
玉慧恨透了建豪,几次想离婚,都遭到恐吓。想到孩子一年年长大,可爱的样子,自己忍吧。人活着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孩子,还有把我们养大的父母。玉慧继续拖着折了韧带的左腿,骑倒骑车卖货。以孩子为希望,在这个家庭里继续驰骋改变生活的脚步。
往往有人把别人的忍让当成软弱可欺。建豪就是这样的人,打麻将喝酒成性。有钱了去耍外面女人,没钱回家要,看不到希望忍无可忍的一天,玉翠抛下孩子,逃出魔爪。
身心获得自由,迎接崭新的人生。这只腿在新生活的道路上,自我疗伤、慢慢修复。一次检查,医生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韧带恢复得这么好?玉慧告诉医生,曾经骑倒骑车卖过几年货。医生惊喜地告诉她,恭喜你,通过你每天骑车自然活动,韧带已经长结识,不用再担心其它几根韧带被牵扯折断了。
玉慧在异诚蓝天下,有了拼搏的干劲。她想大干几年,孩子接来,好好培养孩子。让孩子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不做渣子。开饭店的时候,两只胳膊如同扁担,提着几十斤货物,这只伤过的左腿,便理所当然跟随右腿铿锵有力地走着。每天打一个来回,这只伤腿跟随好腿,不甘示弱地丈量着异地城市的繁华似锦。
这只腿下的脚,有时跟随右脚,蹬上高跟鞋,雨天里,在柏油马路上浪漫地悠闲。高跟鞋在地面上打出嘎达嘎达、节奏清晰的脆响。伞下玉慧的脸自然是神采奕奕,头发跟随身体节奏,优美地飘逸。这只腿和右腿,那时候与共同支撑的身体,算是和谐的。
世上竟然有一句话,祸不单行。玉慧出去为工地送包子的一天,遇到一辆大货车,倒骑车一个急刹闸,翻了,铁把不偏不斜砸在左脚脚面上。血殷湿一地,这条腿连带着玉慧的心脏,一起疼着,疼出一头大汗。
上医院得知四根小脚趾骨粉碎性骨折,靠钢板和石膏的帮助,一百多天后,这只腿再次顽强地立到地上。随着慢慢的活动,不久,这只腿再次活跃起来。两三年,快节奏的经营饭店,赚到一杯羹,玉慧转行做起别的生意。
这只腿跟随主人转战南北,一次雪天,一辆自行车竟然从身后撞向玉慧,车轱辘碾压在玉慧左脚后根上。疼得玉慧本能地抽出来,经医院检查,软组织损伤。那人主动要赔偿几文,玉慧想到伤过两次,不差这一次了,慷慨地说,软组织损伤没什么大事,不用了。
那次放走了那人,后来实践证明,软组织损伤比骨折更难治愈,脚后跟也留下了后遗症。下雨阴天,提前预知。
如今五十多岁的玉慧,脚面子、脚后跟、腿韧带,凡伤过之处都让她走路受限、不给力,一走一瘸。伤痕累累的左腿,只能眼睁睁看着右腿,跟上女人前行的节奏,而自己磕磕绊绊,要成为累赘。曾几何时,右腿也铁哥们一样,帮助它扛起走路的重任,但它看到因为它,几近双腿拉胯,还是主动承担了苦痛。
它怎能不哭泣,怎能不想对世人述说。它曾经和右腿一样,迅速地上了货主大货堆上挑货;男人一样潇洒地骑倒骑车,叱咤北方小城;也曾随着两只为饭店提货的胳膊,走出了挑夫的颤步;也做小女人穿细高跟鞋,打在柏油路面过。
生活实属不易,为了生活,一只好端端的腿,被硬生生人为地摧残成这个样子。曾经驰骋在打拼美好人生的疆场上的腿,成了残疾。宽阔的马路上,再也听不到女人玉慧、鞋跟打在地面上和谐的脆响。人们看到的,只有这只腿默默无声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