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雅香】永远的注油器(散文)
2022年12月中旬,国家突然放开新冠病毒防控,给我们这些素有基础性病的老人一个措手不及,我也不幸中枪倒下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经过33天的住院治疗,其中二进重症监护室计16天、抢救3次,才从阎王爷那里逃脱出来,身体却从此一厥不掁,起居自理都困难了,还得靠氧气机、雾化器、加湿器等生命维持设备,才能苟且求生。更别说像未被新冠病毒感染前那样,可以整天骑个电驴子在附近几个社区和公园悠哉了!
新冠病毒感染不仅侵蚀了我本不坚强的身体,还给家庭带来了困扰和不安。同时也让关心和关注我的亲戚朋友坐卧不安起来,他们想尽一切办法安慰和前来看望我,让我一次又次领悟到亲情友情的可贵,过去岁月的可贵!
用我家两个女儿的说法是:想不到你50多年前的车工老同事,还有如此血浓于水的感情,真的好佩服你们那代当年共和国海军装备建设者的纯朴与美好!果真如此。想我在住院和回家休整时间,我的师傅、原湘潭电机三分厂301车间大卧车班班长赵声醒,身在异乡的他,隔三岔五打电话问我治疗和恢复情况,每次通话完毕,我夫人总是说:你师傅他老人家真的太关心你这个关门弟子了,想他徒弟无数,自己也是耄耋之年,怎不叫人感动!
无独有偶的是,知道我从医院出来了的老同事也接二连三,来到我的家庭病床前嘘寒问暖,鼓励我重拾信心战胜病魔!他们先后是:“小神算子”肖湘杰、“有情班长”资德智、“鹤尾换向器车工大王”郭进喜、“菩萨心肠”周立根夫妇……他们的相继造访,不仅让我的病房充满欢乐与幸福,更多的是让我们共同回味了,当年作为海军军工企业工人的铮铮铁骨与不服输的精神。那时我们都是20出头不久的青春汉子。
郭进喜的一个提示:“那年车间刚开始计件生产发奖金,第一个月你拿的奖金最高,110多块钱,在当时我们长年还只有37.7元钱一个月的时候,你简直是一下成了我们的明星。”让我回到了峥嵘岁月的美好时光,那是上世纪70年代后期。正在大卧车车工岗位上的我,从C660大卧车四人班下来接手,用C640大卧车一人班攻关国产某海军大型装备电动主机中的一个重要附件,注油器车削成型任务时发生的一切。
注油器,顾名思义就是用来给大电机主轴加油润滑的必备神器,囿于当年铝合金浇铸成型尚不是很精密,必须要经过车工工艺来完成高精度的配合加工,才能达到纹丝不差的精度与光洁度。铝制品上大型车床,不仅是个精细活更是一个艺高人胆大、小心走天下都有的风险活!君不见,四个车床活动夹,不仅要平稳、分毫不差偏离中心轴,还不能用力过大而变型,都是靠手感获得。
注油器毛坯料是由两块浇铸件拧合合成,内空外薄,平面凹凸不平,不仅要车外圆和平面,最要命的是要挖一个很深、宽度狭窄的内沟,内沟三面精度都要求极高,有专用模板检验,废品率极高。所以,好多同事视为畏途,不接手加工。我也是受命于危难之中,用当年车间主管生产的副主任王冬任的话来说是:你是退伍军人,更应该懂得服从命令是天职。也许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接手这项加工任务我便细心地研究起来。先是对于我所操作的C640大卧车所有性能都烂记于心,所有加工所需条件都一一如数家珍,从而发现:要全面完成注油器的车加工任务,除了这一切外,刀具、特别内沟切削挖刀和冷却液肥皂水都是至关重要的环节。内沟深度挖刀切削,弄不好噪声大、挖进困难、肥皂水飞溅一身不说,内平面光洁度也根本达不到,不小心还会卡刀将工件从四个车床卡爪中脱出,飞转的车床卡盘与车刀架碰撞在一起,那就更不可收拾了。由此,我不由自主地得出:挖槽刀的锋利程度才是关键中的要害。挖槽车刀是由工具钢淬火成型,倒弯头,切削刃口朝上,有点像农村的禾镰刀。 只是刀刃口是在刀头嘴上,又像锄头。也许是对挖槽刀产生了浓厚兴趣的影响还是别的原因,我竟然对车刀感兴趣并着手研究起来,先是变换挖槽刀的内弯角度,让车出的铝屑能很快脱离主体,然后是加大切削刀主削面后角减少刀具与车削主体的磨擦力、增强切削力,最后让原来老师傅们常用的U型切削变成我的V型加厚切削。有了这创作的三板斧,我车注油器的效率与优质成品率,一下就提高了好几倍!一不小心,就让同事们刮目相看了。
常年道,喜中总有忧。挖槽刀对我并不“友好”,在一次加工过程中,我的左手手臂不小心碰到了挖槽刀刃口上,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好在挖得还不深,到三分厂卫生室简单包扎一下,我又投入了注油器加工,又是超额完成任务的一天。有了血的教训,我立马将挖槽刀的刃口自制了一个橡胶套套起来,要切削时取下,这道切削工序完成立即套上,免得再受伤害。只是至今左手手臂上还留下了当年的那道伤疤,就算是当年为国防海军装备建设流下的自己宝贵的鲜血吧!这也许是我能在老同事看望我时获得的难能可贵的素材和半是幸福、半是辛酸的回味:
永远的注油器,长存的事业心!
2023年2月28日追忆于浩瀚文苑病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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