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煦】少年狗事(散文)
“黑子,加油!黑子,加油……”我们一帮少年边在原野上奔跑边大声喊。
名叫黑子的是我们邻居嘎子家的一条狗,只见这条狗全身乌黑,脑袋硕大,四肢健壮,奔跑起来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眨眼间就跑得无影无踪。因为黑子特别能跑,我们一帮伙伴到了暑假闲着无事,就干脆把黑子放到原野上撵兔。
暑假的原野,正值夏季的盛期,天气炎热,草木旺盛,庄稼旺盛,到处是繁荣灿烂的景象。
路边的壕沟野草长得一人高,玉米林里包谷秆密匝匝的,人藏在里边是难以发现的。豆子们鼓足了劲,豆荚鼓鼓囊囊的;西瓜疯了般地长,一个挨一个;西瓜蔓绿汪汪的,一个个滚圆的大西瓜都藏在它们密密的绿叶下。
我们这儿地处西北,特别是农村,地广人稀,不像江南,一个村子挨着一个村子。稠密的空间似乎不适合各类动物繁衍。但是,在我们这里,广袤的原野简直就是各类动物活跃的天堂。
我们这里有良田,也有荒地。良田种满了庄稼,红薯、玉米、豆子、西瓜、芝麻之类的,荒地是沟坡地,上下不方便,人们大多都栽植了林木。
沟坡下面,就是一条细细的河流,河流虽不大,但银光闪闪,溪流潺潺。于是,水边多了些茂密的水草,还有那可爱的芦苇。
因了这么多得天独厚的优势,我们这儿简直是野生动物的天堂。你看,一到夏天,特别是暑假,走在田野,稍不留神,眼前就“嗖”地掠过一道灰影,紧接着又是一道黄色的影子。
然后,你别动,定睛一看,原来是各种毛色斑斓的灰色、黄色、土黄色的野兔。你可别小看这些野兔,它们可不是天上的嫦娥,能给你带来无限丰富的想象。它们可是我们庄稼的偷猎者。走到瓜田里,只见有的半熟的西瓜被它们开了膛,汁水流了一地。吃饱了的它们,一个一个肥得流油,大摇大摆地在田野里跑来跑去。
除了它们这一群偷猎者外,还有一群偷猎者,如黄鼠和黄鼠狼,它们简直是玉米的灾星。田野里那些未成熟的玉米棒子,被它们糟蹋得弄了一地。这些可恶的偷猎者,真令人讨厌。我们都是农民的孩子,知道父母们劳动的辛苦,不能让它们这些坏蛋把庄稼全部破坏了。
暑假里,我们除了帮父母做农活外,还要监管这些偷猎者,严防它们的肆意破坏。与其守株待兔,不如主动出击。我们一帮少年在父母地允许下,就放了黑子,到原野里去捉拿这些偷猎者。
大约午饭过后,躲过了正午的骄阳,这些偷猎者就频繁出动了。我们一帮伙伴,经过细心观察,终于摸得了它们活动的规律。于是,带了黑子,来到原野撵兔。
这不,黑子在前面疾跑,像发出的箭一样,“嗖嗖嗖”地向前面疾冲,我们一帮,手拿木棒,背包,还有石块,紧跟在黑子的后面,为黑子助威。
黑子发现了猎物,穷追不舍,呼呼啦啦地跑着。我们呢,虽然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但谁也没有懈怠,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一次机会。
黑子可是瞅准了猎物,伸出长长的舌头,四肢纵跑,像飞一样,为我们领航。被黑子瞅准的可是一只大兔子,也许兔子吃得过饱吧,明显速度不快,黑子眼看着就要追上了。我们高兴地大喊:“黑子,加油!黑子,加油……”
黑子听到我们的呐喊声,于是更来了劲头,边跑边吼:“汪汪,汪汪汪……”这声音,打破旷野的宁静,让我们感觉悦耳动听。也许黑子的叫声吓坏了兔子,兔子一下子就来了个急转弯,直接向我们奔来。
黑子正跑得起劲,谁知眼看着到嘴的猎物一下子消失了,岂不气恼不已!黑子打转向我们冲来,我们也拿出了木棒、石块准备砸兔子。
慌不择路的兔子一下子六神无主,看着这么多人围困它,只顾逃命。我们五六个人,逐渐缩小包围圈。大家喊着:“抓住它,抓住它,不要让它跑了……”其实,我们也累得够呛,但眼看着猎物就要到手了,大家一刻也不敢松劲。
兔子跑到嘎子跟前,嘎子扔了一块石头,但是兔子反应敏捷,迅速一转身,就躲过这一袭击。
我在后面,兔子忽然直接向我奔来,我正好拿着木棒,就照准向它打去,结果这家伙“哧溜”一转身,竟然从我的胯下钻了过去。
我们两人的袭击都落了空,大家就急了:“快,快,快,黑子,抓住它,抓住它……”说话间,兔子已经跑出了我们的包围圈,向沟坡下的树林奔去。我们急了,不断地叫着:“黑子,加油;黑子,加油……”
黑子明显跑得气喘吁吁,但是仍不气馁,如箭一样向兔子追去。为了配合我们抓住兔子,也为了防止兔子跑向沟坡树林,黑子发出像狼一样野性的“嗥叫”,然后一个飞跃,一下子挡住了兔子的退路。只见兔子急了,就一个跟头向黑子撞去。
兔子这不是玩命吗?它能撞过黑子吗?这不是明显送死吗?我们高兴极了,眼看着猎物就要到手了。
谁知道,就在黑子张开嘴巴咬灰兔时,一道黄色的影子忽然窜了出来,黑子一受惊,刚松神,灰兔就箭一样窜向了沟坡地树林。
眼看着煮在锅里的鸭子飞走了,我们恼怒急了,就把手中的石块纷纷扔向了那个黄色的家伙。黑子也发怒了,向黄色的家伙扑去。
这是一条黄兔,在危机时刻救了灰兔,明显得很!黄兔在转移我们视线的时候,灰兔已经跑得无影无踪,消失在密密的树林里。这真是惊险的一招。
平时我们猫在家里听老人们讲“狡兔三窟”的故事,还以为那是老人们编的,现在才真正体验到了“狡兔三窟”的故事还真不是编的,都是老人们从生活经验里总结来的。
“怎么跑得了呢?”黑子明显已经发威了,在主人的眼皮子下竟然一无所获,这不是很没面子的事情吗?黑子像疯了一样向黄兔追去。谁知黄兔比灰兔还狡猾,左一转,右一转,竟然跟黑子玩起了捉迷藏。
我们已经累得像散了架一样,手中的武器也够不着,就这样看着它们追逐捉迷藏。黄兔的速度显然比灰兔快,动作也更加敏捷,左一跳,右一蹦,在草丛里时隐时现。黑子虽然疲惫不堪,但出于使命,明显在尽力挣扎。我们也为黑子心疼起来。
夏季里草木茂盛,庄稼茂盛,黄兔很狡猾,也就很冷静,不像灰兔慌不择路。它故意把黑子引向茂盛的草丛、庄稼里,时隐时现,不断地在消耗着黑子的能量。黑子显然不适于在茂盛的草丛和庄稼里奔跑,速度更慢了下来。就这样,黄兔边跑边看,逗弄着黑子上气不接下气。
今天看来是白忙活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坐在田里抱怨起来。
“这些狡猾的家伙,假如我有一条枪,‘砰’一下子就崩了你。”
“是啊,要是我们手中有枪该有多好啊!”
“嘿,给你一条枪,未必就能打的着!”
“是啊!说事容易做事难,你以为那兔子是吃素的,专门呆在那里等你打吗?你瞧它们左一跳,右一蹦,灵活机敏,能轻易打中吗?”
“是啊!打枪也要训练呢!我们村的民兵连长不是枪法很好吗?下次能不能带他们来。”
“是啊,这是个好主意,我们就说沟里发现了狼,让他们出动一下嘛!好主意,我们回去就散布散布消息。”
“砰”,忽然我们耳边一声枪响,黑子一下子吓得跑了回来。黄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呀!这是哪里打枪呢?吓死我了。”
“是沟里,你瞧,一股青烟。”
“对,就是的,就是的。”
大家一致循声站了起来,然后向沟边跑去。看着山下冒出的炊烟,我们大喊:“有人吗?有人吗?”黑子也站在我们身边狂吠。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沟里忽然传出一阵嘹亮的歌声。
“这不是王大爷吗?王大爷听说以前在部队待过,年纪大了就一直住在沟底下,看管大队林场和果园。”
“是啊,就是王大爷。王大爷人不错的,我们去瞧瞧。走,黑子!”
恢复了体力的我们高兴起来,就带着黑子向沟坡下走去。嘎子大声喊着:“王大爷,我们看您来了!”我们也跟着喊叫:“王大爷,我们看您来了!”
夏天的沟坡,满眼是绿,山中树木高大挺拔,树下杂草丛生,不知名的山雀在丛林中飞来飞去,仿佛这里就是它们快乐的天堂。知了在树上不停地聒噪着,被我们惊动的野鸡在山坡上时不时就飞起了,还发出“嘎、嘎”地长鸣。兔子在山坡上、草丛里时隐时现,也许,被我们追逐的兔子就在其中。嘎子走在最前面,黑子陪着他跑,也不恋战,只是快乐地撒开蹄子,吐着舌头。
走在最前面的嘎子,忽然停住了,并且向后摆手,示意我们不要动。黑子急忙跑前去救主。
我们吓呆了。原来前面小路上盘着一条大蛇。听老人们讲,遇到大蛇不要动,越动越糟糕。否则,大蛇会冲上来咬死人的。
黑子一下子护住了嘎子,站在嘎子前面,挡住了大蛇随时都有可能发出的袭击。只见黑子对着大蛇“汪汪,汪汪汪……”叫个不停,大蛇似乎有攻击它的意思,耸起身子向前冲了冲。
黑子为了保护我们,丝毫没有让步,勇敢地在原地刨起了土,扬起的灰尘迷住了大蛇的眼睛。大蛇无奈,灰溜溜地跑到了前面的草丛里去了。
“怎么办,我们还去不去王大叔那里?有蛇啊!我害怕。”有人打退堂鼓。
嘎子坚定地说:“不怕,有黑子保护我们呢!”
“就是,黑子就是我们的保护神。不要怕,我们快去!”说完,大家高兴地拍了拍黑子。黑子也高兴地向我们摇了摇尾巴,示意我们不要害怕。
有了黑子的壮胆,我们于是继续前行,边走便喊:“王大爷,我们看您来了!”也许王大爷听见了我们的叫声,还有黑子的吠声。
下面传来了王大爷亲切的声音:“小家伙们,赶快来!大爷给你们炖野味。”
“好勒!有野味吃了,有野味吃了!大家高兴地喊着,黑子也高兴地叫着,我们飞奔山下而去。”
到了山下,一条清流旁边,一间茅屋瓦房,就是大爷的住所。王大爷乐呵呵呵地说:“小家伙们,放暑假了吧。撒开蹄子了吧!”
大爷家门口拴着一条狼狗,见了我们,“汪汪汪……”吠个不停,脖子的上的链子被它拽的都要快断了。
黑子也跑到我们前面,“汪汪汪……”对叫。也许两个家伙彼此还不认识,看着要拉开打架的架势。
王大爷厉声一喝:“去,咬什么?都是自己人。乖乖窝一边去。”嘎子也止住了黑子。
我们高兴地走进王大爷的小屋,只见王大爷的小屋墙上挂满了野味:兔子、野鸡、黄鼠狼。还有一杆土枪,屋子前面桌上贴了一张毛主席像。大爷家的灶上正冒着清香,原来是王大爷给我们炖的野味。
“小家伙们,到了这里,可要听我的话。不该动的千万不要动,让你们吃的野味马上就要好了。”
“多谢王大爷,我们不会随便动枪的,我们知道那个东西危险。”我们故意在王大爷跟前卖乖,其实我们个个手痒痒,都想摸摸那杆枪。
“这就好,大爷我就放心,不然你们就吃不上今天的野味了。”大爷说着,就给我们盛好了一盆野鸡。我们吃着笑着,大爷笑得嘴巴像开了花。
黑子和大爷的狼狗呢,就在在门前站岗放哨,我们时不时也把野鸡骨头扔给它们。
当说到了狗事,说到了我们和黑子抓兔子的辛酸经过。大爷就有了兴致,他说:“可不是,这些猎物很狡猾的,要不是我这条可爱的狗帮忙,我怎么能轻易打到这么多野味呢?”
大爷说着说着讲起了他的打猎经,我们听着听着就入了迷。当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后记:
时间一晃三十五年过去了,大爷和他可爱的狼狗,还有我们的黑子早已经长眠黄土里了。而我们当年一个个少年人,如今都要奔向天命之年了。无论我们再怎么喜欢狗,再也不会经历以前的快乐往事了。何况当年的野味很多已经被纳入了野生动物保护系列,我们也不会经历那些事情。但是,想起“少年狗事”那一段,不由不佩服“狗”们对主人的忠诚和尽力,借此期待人们善待狗儿,共奏人与自然和谐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