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篱】天上有风,回忆向暖(散文)
近段时间,我品读了湖南文友也是博友的著名作家王跃文先生的长篇小说《家山》,正如王老师所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家山。想一想,也是。那我的家山在哪里呢?当我写下这篇缅怀小爹的文章之后,我的心如释重负。其实家山就珍藏在我们的身边,在那浓浓的亲情里。
一
来到这个人世间的芸芸众生,在成长和奋斗的过程中,大多数人都会经历着种种磨难和痛苦,在面对这种种磨难和痛苦的时候,也许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不同的心理承受能力,内在的思想波动影响到人外在的情绪上,所产生的影响也各不相同。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却有着共同的目标——就是追求幸福!一个人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和愿望。仔细想想,其实幸福就在我们每个人的身边,那就是亲人们之间围系在一起的那种血浓于水的情感,亲人们都在一起时,人们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一旦有亲人逝去,亲情才显得是那样的弥足珍贵,方知亲情也应珍惜呀!这种亲情关系自始至终充满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每时每刻都会给人以温暖,给人以希望。即便是身处逆境之中的人们,每每念及此情,也会心生向暖,给人以力量,奋力拼搏,勇敢前行。
2023年2月3号,在送别完小爹的最后日子里,让我陷入沉思,在哀痛之中,回忆却向暖,潜意识里自己总认为,小爹他还活着,他只是出了趟远门,他一定还会回来的。当梦幻般的意识清醒过来以后,想着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时,我便无所适从,独自一个人想着过往,与小爹相处在一起的那些美好的岁月,心中就充满着对小爹的无限怀念。小爹活着的时候,围系在我们心中那浓烈的亲情,就像春风吹来暖意,让我情不自已,心里默默念着小爹的好来,又心生许多哀伤,祈祷着小爹在天堂之上安享欢乐,再无痛苦!
在我们豫南乡下,人们通常把父亲的亲弟弟叫小叔或叫小爹,在我的印象中,我们这里绝大部分人把父亲的亲弟弟叫小爹而不叫小叔。有时我会扪心自问:是不是叫小爹要比叫小叔显得更亲近一些呢?左右寻思,我想也许就是这样子的吧。只有把父亲的亲弟弟叫小爹才更具有人情味哩。
小爹的名字叫罗文律。准确地说,罗文律小爹是我爱人的亲叔叔,是岳父唯一的亲弟弟。回忆着我与小爹在一起时的诸多往事,不由得就将时光追溯到了上世纪的1987年。
其实逝去的亲人,往往会让他爱的和爱他的人,一想起来,心中就会隐隐作痛,充满无限哀伤,当回忆起他活着的时候,他的言谈举止和音容笑貌,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心里总会充满着暖意,活着的人要继续地生活下去,未来的道路无论多么艰难险阻坎坷不平,那也得向前行,一路上,总会看见天上的太阳,太阳也总会照耀着大地,给人光明和温暖,生命顽强,生活依然充满希望。逝去的人也将他所有的痛苦和磨难一并带走,灵魂存留人间,供亲人们怀念和追思,肉体安息融入大地。
记得那一年的春节过后,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天中午,在外地工作的老爹最小的男孩子戴令,从河南省五一农场回到老家,戴令那天回老家来有两个目的:一是给我父母及村子里其他叔父、婶娘们拜年;二是元宵节的夜晚,他不仅要给自己的爷爷奶奶“送灯”,还要到罗湾他姥姥家,去那里给他姥爷姥姥“送灯”。所谓元宵节送灯,也就是说在正月十五的晚上,乡亲们前往祖坟地祭拜逝去的先辈亲人,送去灯盏,点上亮光,以示后继有人。送灯也叫送亮。
老妈是我爱人二爷家唯一的姑娘,因为二爷家里没有男孩子,二爷二奶都已过世了,作为他们亲外甥的五弟戴令,元宵节的夜晚,既然回老家来了,给他姥爷姥姥送灯,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无可厚非。
地处大别山区的信阳各地,特别是在我的家乡光山县,有着“十五大似年”的风俗。一到正月十五这一天,不管离家有多远,远在外地的游子都要回到家乡,中午吃团圆饭,晚上给逝去的亲人送灯。如果哪家祖坟没有人送灯,就意味着这位逝去的人没有子孙后代,而这在乡邻们看来是十分忌讳的。在我们这里,哪怕你就是三至五年不回家过年,都不会有人去说你的不是,假若说要是你哪年正月十五没有回老家给祖先送灯,绝对会有父老乡亲们在背地里念叨着你,说你闲话的。
先传后教,这也是他们在告戒着自己的子孙后人们要引以为戒,不要那样行。就是家乡这种独特的风俗,一直延续到如今,每逢元宵节的那一天,大量外地回乡的车辆涌入进来,有许多乡村的一些道路都被堵得严严实实,此刻间,鸣笛声与烟花爆竹声响彻山间峡谷,呈现出热闹祥和的景象来。
那天中午,戴令回到我家过元宵节,父亲特别高兴,他与小五说着话,一边问候他爸爸妈妈好,一边把他家每个孩子都问个遍,父亲一边笑着一边向火塘里添加干木材,将火烧得亮堂堂,吃罢中午饭,戴令与我们兄弟姐妹们围在火塘边,有说有笑,此刻,大火越烧越旺,满屋都暖洋洋的,我们大家都沉浸在元宵节的欢乐喜庆之中。
戴令与我是同年出生,排行老五,只是我比他大月份,我把他叫五弟,那时,五弟人长得不仅帅气阳光,穿戴时尚整洁,而且聪明伶俐,能言善辩,小小少年,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他讲着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一些外面世界的事情。讲到高兴处,让我们大家脸上都笑开了花。说到兴头上,五弟笑着问我们道:“你们有谁知道我们光山人,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夜晚,为什么都要到祖坟山上给先祖们送灯呢?”
五弟问完话后,把目光投向大家。瞅瞅这个,望望那个,这个时候,小弟戴江笑着对五弟说:“五哥哥,我知道一点点,不知道说得对不对。”接着戴江弟说,“后人给先祖送灯,我认为只有这样行,先祖才会看顾着他的后人们,保他们平安!”
戴江把话说完,脸带羞色笑着看向小弟。五弟高兴地对戴江说:“弟弟说得不错呀,这其中还有一个传说故事哩!”一听说有故事,小弟戴江高兴得手舞足蹈,嚷着让五弟把故事讲出来与我们大家一起分享。
二
父亲和母亲都笑着朝五弟望去,示意让他把传说故事讲出来,让大家都高兴高兴。五弟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传说呀,在元朝末年,朱元璋的母亲要饭来到了我们光山县城,当走到城南头,又累又饿,就昏倒在路边,这时有一位路过的人,把她背回家里,并用心服侍着她,老太太身体患有多种基础病,没过多久就病逝了,后来那好心人就把她埋藏在光山县城南部的天赐城一带。朱元璋坐稳江山,心念慈母恩,并感激光山那位善良的救母之人,元宵节那天,他就派人赶往光山祭奠母亲,并打听救母的恩人。可是山头上的坟茔太多,怎么也找不到朱元璋母亲的坟墓,并且也没有寻到那位好心人的下落,他们就赶紧回去禀报。朱元璋得知消息后,心里非常难过,左右为难,也不知如何是好,想来想去,他还是让人把军师刘伯温传了过来,将心中的烦恼和疑虑对刘伯温一一说出。刘伯温听罢,左右寻思,灵机一动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呀!微臣有些想法,不知能不能说,当讲不当讲。”
朱元璋听后暗暗高兴,并微笑着对刘伯温道:“恕你无罪,刘爱卿,有话你就直说吧!”
于是,刘伯温就把他的想法对朱元璋说了出来,最后道:“天下之人,经受不起皇上您的跪拜呀,唯有您的父母大人才能。因此,微臣以为,传旨下去,让光山各地人等,把大小山头所有坟茔头上,元宵节的夜晚都点上灯盏,皇帝您就跪下来祭奠母亲,坟头之上那盏不熄灭之灯的下面,便是吾皇万岁母亲之坟墓了。”
朱元璋听罢大笑道:“哈哈哈!刘爱卿所言甚妙,甚妙呀,哈哈哈!”
后来朱元璋依此行,果然寻找到了他母亲的坟墓,为了感恩光山父老乡亲对自己母亲的善待,便随口说道:“元宵节夜晚,光山县域里所有坟茔都要亮灯,不得延误。”朱元璋是真龙天子,金口玉言,从此以后,光山人都学着朱元璋的样子,每年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夜,人们都在山上的坟墓点上蜡烛,一直延续下来。如今,在光山县城边沿,天赐城一带的几个乡镇,正月十五元宵节给祖坟上送灯,还都把蜡烛插在坟头之上哩!
五弟讲完,我们都被他那精彩的讲述深深吸引,并热烈为他鼓掌。这时母亲笑着夸奖五弟道:“小五到底是城里的孩子,懂得的就是比乡下孩子多哩!”
戴令接过母亲的话头说道:“二妈,哪里是我懂得的多呀!这个故事还是昨天夜晚,爸爸把我们兄弟几个叫到一起,谈论元宵节之夜回老家给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送亮的事情时,爸爸给我们讲的,我只是把爸爸所讲的重复了一遍,我觉得这个故事很有教育意义,就记在心中了!”
母亲笑着对我们这些孩子说:“你们老爹讲这个故事的目的,就是让你们这些孩子以后都要记住一个道理,不管在什么地方生活,都不要忘记先祖列宗,要讲孝道。”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就到了下午五点钟左右,这时,父亲望着小五,把我叫到他的跟前,并笑着对我说:“罗湾是你老妈的娘家,罗家人与我们戴家人都是老亲,你老爹、四佬们都在外地工作,有时元宵节不能回老家来,你作为晚辈,以后正月十五在家的时候,记着给小五的爷爷奶奶,也是你的四奶四爷送灯呀。另外,今天夜晚你就陪着小五一起去罗湾,给他作个伴,记住要代我问候舅舅、舅母们新年好!早去早回。”父亲说完就去准备我到罗湾舅舅家所带的礼物去了。
其实,我与爱人是经老爹和老妈亲自牵线搭桥才认识的。爱人是我老妈的堂侄女,我又是老爹的堂侄儿,听说老爹和老妈都非常喜欢我们这两个乡下孩子。老爹老妈从外地回老家,总喜欢到我家与父亲聊天,老妈与母亲拉家常,当看到我从学校回来时,老爹和老妈都高兴地望着我,并亲切地叫着我的乳名。更让我感觉温暖的是,老爹总会来到我的身边,一会儿抚摸着我的头,一会儿拉着我的手,有时还用他的胡子轻轻扎着我的脸,扎完以后,老爹那朗朗的笑声,听起来是那样地宏亮温和,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感觉暖烘烘的。
据爱人讲,她十四五岁的时候,还到河南五一农场(信阳罗山县武家坡)老爹老妈工作的地方,在他们家里住了两年多的时间,彼此更是亲密无间。下学以后,老爹老妈就把他们的想法对我父母和爱人的父母说:“这两个娃呀,看上去很般配的,就让他们多接触接触,如果谈得来,两个娃也不小了,亲事就订下来吧!”
我与爱人结婚了,有一年我从广州回来看父母,在谈论婚姻自由这个话题时,父亲悄悄对我说:“你老爹为了你们两个孩子的婚姻可没有少操心呀,最先开始说这门亲事时,你十六岁。你们可要珍惜呀!”
三
爱人娘家的村庄名字叫罗湾,罗湾在钱小寨的山脚下;而我的村庄叫廖店,却在牢山的脚下,一个在西北角,一个在东南方,罗湾离我家大概有八九里路程。那天傍晚,我与五弟同村子里的其他人一起,到离村子不远处牢山脚下戴氏祖坟山,给爷爷爷奶奶们送灯,灯送完后,我就跟随五弟一起,匆匆赶往罗湾。我们穿过田野,来到土楼汤洼的山岗上,这时,我与五弟站在山岗的大石头上,转过身子朝牢山那边望去,不时从牢山山边的的树林里传来鞭炮声,天慢慢黑了下来,放眼望去,在山坡边、在坡地旁各种各样的小灯笼发出隐隐约约的光来,顷刻间满山遍野都亮起了五颜六色的烛光,山上山下灯火通明,煞是壮观。五弟拉了一下我的衣袖,我们又继续向罗湾赶去。
到了罗湾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跟在五弟的身后,他带着我一直向村南头走去。发现罗湾这个村子可真不小,大概有六七十户人家,都是土坯大瓦房,房屋错落有致,座西向东,村后靠大山,村前有一口大池塘。五弟一边走一边告诉着我,说罗湾全村都是罗姓父族人,没有一户外姓人家。
五弟走到村南头一个大门楼前时,停了下来,门楼的大木门是关着的,五弟轻轻敲着门,并轻轻叫道:“二舅、二舅!”
不一会儿,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白净稚嫩的圆脸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水灵灵的,望人一脸笑,长长的头发后面扎着一条碎花手绢,绿颜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红色的大口布鞋,活泼又清秀,我悄悄地看了她一眼,她也看着我,我朝她笑了笑,她也笑了,羞红了脸。
她一看见五弟,就惊喜地嚷嚷着说:“唉呀,这不是戴令回来了吗?后面这位客人,我可真不认得哩!都是稀客,快请进屋里坐。”接着她就高兴地把我们请到屋里来。
这时,五弟就对我介绍着说:“她叫晓凤,二舅家的二闺女,我们都是同年生人,她比我大,比你小,你可也要把她叫妹子呀!”
五弟笑着把她向我介绍完后,紧接着又把我向她作以介绍着说:“凤姐姐,他是我老家二爹家的孩子,我把他叫哥哥,你可也要把他叫哥哥呀!”那位叫晓凤的姑娘,脸色羞红,没有吱声,只是听着她那银铃般的笑声,很好听,我们相互望着对方一眼就一起笑着向屋里走去。
后来,这位秀丽的姑娘,就成了我的妻子,她的名字叫罗晓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