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灵】蛋花汤里话深情(散文)
“蛋花汤”,就是开水冲熟鲜鸡蛋。传说滋补身体有奇效。
今天,在解决了温饱奔小康的日子里,谁还冲饮蛋花汤;谁还在乎蛋花汤;谁还珍惜蛋花汤?市场上琳琅满目的营养品数不胜数,垂手可得。然而,那银光闪亮的“蛋花汤”却让我至今难以忘怀,因为那是妈妈对我们的深情厚爱呀!
上个世纪的1966年,神州大地上刮起了一场政治风暴。社会上怀疑一切、打倒一切造反派。我父亲也被这心惊肉跳的群众运动荣封为“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妈妈带着我们兄妹几个也被社会大动荡无辜地冲击到京郊农村老家,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一片荒芜的山脚下,妈妈开始清除石头、拔掉野草、挥锹翻地种粮食……这繁重的劳动;这生疏的农活;这艰难的日子,从此都统统地落到了妈妈那柔弱的肩膀上。那时,我还没有上小学,大哥也才十二、三岁,但已经感悟到了妈妈的艰辛!
妈妈虽然个子不高、但身材匀称、秀丽贤惠,她永远是那么干净利落;永远是那么心灵手巧。在我童年的记忆里,妈妈是高山、是大海,永不疲倦。
由于我们孩子多,又是住在四面环山穷困的农村,因此,我们的生活很清苦。当时,家里只靠父亲每月休息时送回的40多元工资过日子,人均生活才6元。我们又要吃饭又要上学,生活十分拮据。哎,这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真难熬啊!妈妈为了搋饱我们的肚子,每天精心以菜代粮、以粥充饥。老棒子渣粥、南瓜玉米粥、柳叶蒸窝头、野菜贴饼子、松树钱儿的搅傀儡等等,让我们欢欢乐乐过好每一天。在农村那漫长的岁月里,妈妈不知付出了多少辛苦、多少劳动啊!
随着岁月的增长,大哥也进入青春发育期,他一边不忘念好书,还一边帮妈妈干农活、做家务,付出的比我们多。为了弟弟妹妹能吃饱,他却只吃半饱,因而个子没有长起来。妈妈对懂事的大哥心疼不已,常常感到内疚。妈妈怕饿坏了我们的身子,就四处打听营养偏方。一天晚饭后,妈妈把我们叫道跟前说:“孩子们,营养的偏方我打听到了。”我像在浓雾中见了晴天:“妈,什么好偏方呀?”“用新烧开的水冲鲜鸡蛋,人家说是蛋花汤。每天早晨醒来就先喝一碗,你们呀每人喝100天。”二哥插话说:“咱家饲养的母鸡一天能收获两、三个呢,没问题。”妈妈听了面带难色:“咱家过日子吃的盐,点灶的火柴,照亮的煤油都得用鸡蛋换呀!你爸爸省吃俭用,送来的钱也只够买书本上学的。”商量了半天,最后妈妈还是决定:每天冲一个蛋花汤,大哥先服用100天,再顺序轮流。“妈妈也要喝!”小不点的妹妹惊叫着喊起来。颗颗泪珠已从我们的面颊上流落下来。这一刻,真的很伤感。从此,妈妈的寄托开始了。
每天清晨,我们还在睡梦中时,妈妈就起来到院子里抱柴火、烧火做饭。饭做得差不多时,她再烧开一小锅水,把一个鲜鸡蛋打散到饭碗里,搅拌均匀,再把滚烫的开水冲到鸡蛋上,这便是一碗黄白相间的香喷喷的“蛋花汤”,稍晾一会儿,妈妈把大哥叫醒。还在被窝中的大哥睡眼惺忪,连打哈欠,揉揉眼睛,挣扎着爬起来趁热把妈妈端过来的蛋汤喝下去,然后再起来。我们也就陆续起来了。大哥把我们的被子分别叠好,整齐地马放到床角,再蒙上一块花布,像是军营里的豆腐块。我们几个排队洗脸,再梳头、吃饭、上学。妈妈收拾屋子、打扫院子。白天,妈妈下地种田;晚上吃过饭,我们兄妹围坐在一张简易的方桌上安静的看书学习时,妈妈拿过我们的衣物洗洗涮涮、缝缝补补。晚上我们一人一个被窝依次睡在农村的大土炕上。每当夜深人静我一觉醒来时,妈妈依然坐在煤油灯下、带着花镜飞针走线地纳鞋底、做鞋帮,缝补衣袜。妈妈好像不知什么叫累。
500天500个鸡蛋,妈妈无冬立夏,我们兄妹几个轮流喝着“蛋花汤”,而她自己却一个也不舍得吃,即便生病时也是如此。记得有一天,天气冰冷刺骨,天刚蒙蒙亮,就见妈妈勉强起床,拖着虚弱的身子,顶着寒风到外面抱柴火,照常烧火做饭。当三哥刚喝完蛋花汤时,就看到妈妈栽倒在炕头上。我猛的惊醒,摸摸妈妈的额头,好烫呀!我赶紧扶妈妈上炕躺下。这时大哥也要为妈妈冲个鸡蛋暖暖身子,而妈妈坚决不允许,说休息一下就好了。
妈妈呀妈妈呀,这都是累的呀!您整天劳作却总是干在前面、吃在最后;您整年整月的劳作却从来不知休息。多么刚强的妈妈;多么善良的妈妈;多么无私的妈妈;多么伟大的妈妈呀!
直到1972年,爸爸落实政策,单位给分到了房子,我们全家才重新回到北京门头沟城镇,户口又从农民转成居民,真正过上了城市生活。
如今,时过境迁,我们都已人过花甲之年,父亲在耄耋之年中离我们而去,母亲患老年痴呆。每当看到她行动迟缓、步履蹒跚的样子,我就忍不住泪眼婆娑。我就会想起那一碗碗象征着生命意义的“蛋花汤”。那里面永远珍藏着用一份母爱,永远存留着一种精神,也永远映衬着一个时代。
“蛋花汤”,我永远的记忆!